秦小混将宽大的袍袖一扣一扣挽起,想起南宫恺然为莫清枫私家定制的官服心中满不是滋味,自己这一副样子完完全全像戏台上唱戏的,哪有一点威仪存在?也难怪两旁的同僚瞅她的时候一点敬畏都没有。
秦小混清了清嗓子,今日本是与大理寺卿何承畴、御史台周素臣商议丁黄氏案子一事,只是奈何这两位官威十足,将秦小混憋得颇有些内伤。
“何大人,周大人,冠宇府上的茶水可还入得了口?”这两个人混到今日俱是老油子,自己一个刚刚上任未坐稳位子的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对付这两个老混蛋也不是省力气的活。
“驸马爷这话说的,驸马府上的茶叶都是进贡的佳品,下官哪敢不顺口啊。”何承畴满脸谦恭,秦小混心中冷哼一声,明着暗着说自己这官位是靠后门来的,你们怎会知晓南宫恺然那老混蛋是在利用你爷爷我!秦小混不动声色又转向周素臣,“周大人呢?”
“满口馨香,爽口清冽。”周素臣不做多余回答,只配合地抬起茶碗又抿了一口。
“二位大人,不如聊聊这次的案件。”
“这又有什么可聊,人是苦虫不打不行,重刑之下必然招供,秦大人何必费神。”何承畴不屑道。
秦小混轻笑了一声,手一松,茶碗摔在了地上,豆青地的碎瓷溅了一地,二人不知他何意,一时都不敢搭话。下人进来正要收拾被秦小混手一挥赶了下去,她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瓷片,“哎呦,痛杀你也,痛杀你也。碗兄,秦某当真不是故意的,您老不要怪我,秦某这便吩咐大夫为您好生医治。”
何承畴素知她不正经,可也不至于如此疯疯癫癫,当即笑道:“秦大人,您瞧您这对月伤心,见花落泪的岂不成了姑娘吗,何况这茶碗它又怎么会疼呢?”
秦小混冷笑一生,直起身子走到何承畴身边伸手在其肩井一按当即疼得何承畴半边身子缩起来嗷嗷乱叫,秦小混立马缩手,赔着笑道:“哎呀,何大人莫怪,莫怪,冠宇只是最近学了点穴之术想要试一试。”
“混账!你要拿老夫当你的试验品不成?”何承畴满心怒气但也不敢与他大闹。
“何大人,茶碗是泥胎,当然不知道疼。这人可是肉体凡胎,那丁黄氏所受的刑罚便是青壮年也是受不住,何况她一介娇弱女子。如此重刑,便是天大的冤屈怕也是要认下了。”
“秦大人这是在替丁黄氏喊冤了?竟然将刁妇与老夫相提并论,哼,怕是不大妥当。”
周素臣嬉笑着上前拉住何承畴按回座椅上,劝道:“这事咱们自当是听陛下的旨意。陛下既然下令彻查,那便一定要彻查,秦大人是陛下钦赐御史,咱们都以秦大人马首是瞻便是了,你又着甚么急呢?”
“不不不,周大人此言差矣,如此大案,咱们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台会审,群策群力才是上策,哪能听冠宇的。冠宇资历尚欠,断案经验也比不上二位大人,还要听取二位老哥哥的意见才是。”秦小混坐回椅子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绕到后面,一只脚腕子搭在另一只大腿之上,时不时晃两晃,痞气全露。她忍不住腹诽,这个姓周的老混蛋想将所有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想得倒是美。
何承畴见她一副痞相直嘬着牙花,心中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就看中了这个臭小子。秦小混见时机差不多了,再次捻起一只茶碗腕子一使力扔到了大门之外,嘴里不满着嚷嚷:“人呢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茶都没有了也不晓得续上,养你们这群废物点心干嘛用的?”
九珍端着茶壶一溜小碎步进来请着罪,正要在秦小混的碗里倒茶哪知秦小混一把夺过茶壶,谁也料想不到地拎着壶砸上九珍的额头,整个茶壶碎成了两半,直把个九珍砸得头破血流,九珍双手捂着头,呜呜噎噎地哭着跪下求饶,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下来滴了一地,好不怜人。
“这,这,这,秦大人,您这是——”何承畴哪里知道这人如此翻脸无情,刚刚还在调笑下一刻立马就变得如此暴戾。
“本官最讨厌做事不利的人,你这个死丫头仗着平日里本官对你颇为照拂就胆大包天以为可以蒙混度日?如此一点小事都做不了要你何用?还不滚出去!”秦小混脚尖抵在九珍肩头轻轻一点,九珍就势仰倒摔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跑了出去。
秦小混冷笑着看着门外,指着九珍的背影道:“何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丫头仗着我的宠爱,以为可以不用做事,平日里又媚上欺下,我早看她不顺眼。不惩治一番,她不知道这个府上是姓秦的。”
何承畴哪里不知道她所指,一时语塞,心中腹诽。
“二位大人,冠宇怠慢了,你瞧,这是怎么话说的。”她正假惺惺做着样子,门外一名侍卫快步进来看了看二人伏在秦小混耳边说话,秦小混一把将人推开,不耐烦道:“但说无妨,二位大人不是外人。某站得端行得正,事无不可对人言。”
那侍卫闻言缓缓说道:“驸马吩咐属下寻的人现如今已经找到,只等着驸马一声令下便可将他——”说着手掌在空中一斩做了个杀的动作。
何、周二人心中一凛,这样的事她竟如此光明正大的做!
“混账!”秦小混一巴掌拍掉那侍卫的手,那侍卫马上立正行礼等着她的批评。
“当着二位大人的面,你说的这都是人话吗?跟了我那么长的时间一点长劲都没有,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杀了像话吗?像话吗?我秦小混是这样的人吗?张口喊打喊杀,怎么这么暴力?哼!”她越说越有气,唾沫星子喷了侍卫一脸,等侍卫擦干净了脸缓了口气接着道:“去,给我把他手脚全剁下来,泡进酒缸里,一个月以后再让他死,要是早死一天,你小子就给我到里面呆着去。也不访访我秦小混蛋是个什么虫子变的,居然敢忤逆我的意思,我活阎王秦小混的名号是白叫的吗?”秦小混看着二人发白的脸满意道:“行了,滚蛋!”侍卫拿起袖子又抹了把脸如释重负跑出去。
秦小混再次端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颤着嘬着牙花,“二位莫见怪,冠宇以前误入歧途,在外面也结下了不少仇家,冠宇这人啊,是有恩不记,有仇必报的性子,敢忤逆我就是跑到天边也得叫我给逮回来,如今被我找到了一个,先拿他开开练,旁的,等找到了再慢慢收拾。”她说完话跳下椅子,一拍大腿,“呦!你瞧,冠宇这不是糊涂吗,当着二位大人怎么说这些有的没的。二位,可得给冠宇面子,这事可不能给冠宇外泄啊。”
看着两个老头子悻悻离开,秦小混洗了洗手,把手上的红糖颜色洗掉,再次叫来了九珍,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嬉笑道:“好九珍,没真打着你吧。”
九珍此时已经擦干净了脸,笑笑道:“无事,爷怎么会当真打九珍呢。”
秦小混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伤痕才放了心,捏着她的脸皮赞道:“行啊,你这小妮子,跟着我这段时间,倒是越发会演戏了。”
九珍扑哧一笑,侍卫们跟着低头吃吃地笑,心道,这驸马爷别的本事没有,鬼灵精是世上无人能比。
九珍羞涩地扭着身子,看到秦小混的手一吃惊立马抓起来,心疼道:“爷,您的手划破了。”说着拿出手绢在手指上细细缠好。
“无事,无事。”秦小混抽出手,又对大家一拱手,笑道:“辛苦,辛苦,兄弟们跟着我也没享过福。”秦小混嘻嘻哈哈嘱咐九珍道:“一会去账上支银子,晚上好酒好肉备着,我与兄弟们痛饮。他娘的,看见这些老头子本爷心中就烦闷,不喝酒怎么解闷。快去,快去!”
众人一看晚上又能逍遥一番,心中均是暗自得意,均道:跟着这位主子,日子过得虽然惊险刺激些,待遇总算不错,她为人又大方,可比当年在宫中当差要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