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雨下得淅淅沥沥,秦小混坐在肩舆中啃着烧鸡,脚下放着一壶烧酒,早秋赶上下雨冷得她除了吃喝什么都不愿意做。木晋升这个人的办事水平不低,不亏在周家呆了这么久,开堂之后第二天士林中便传遍了丰绩上得堂来便欲杀人灭口的绯闻,一石子激起千层浪,骂声质疑声不断,那些年少的读书人自古以来替别人忧心着天下大事,替别人忧心着民生疾苦,以为以一支笔便可以改变一切。秦小混等得就是这个混乱的局面,此事若没有木晋升暗中操作她倒还没把握搞出这么大动静,一直到今时今日她都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当真只是为了那姿容不错的丁黄氏?
周素臣等人自开堂后与丰绩在他的私宅里会晤后除了上朝便再没出过门,一时间这一件普通的案件闹得满城风雨。罗儒疯看着眉头紧锁的丰绩,秦小混对于自己到底是敌是友有何想法丰绩始终还是不知道也拿不准。无论这一次她拉上自己是什么目的他也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罗儒疯知道他要借刀杀人,那么这一次,秦小混只能自求多福。他看着外面的小雨,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会如此的黏,颇有些像春季。很久以前的那一年,似乎也是这样的下雨天里,只是那时候却是春天,他脑海中总是会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柳树正在抽芽,万物都在复苏,只有一个人却走向了毁灭。他亲眼看到了那个混账将小小绑在了床上,亲眼看到了小小向自己求救的眼神。他救不了她,根本就救不了她,即使是彼时的大哥也无法与一个捕头抗衡。他只能将自己藏起来,堵住了耳朵,紧紧闭上了眼,听不见,看不见,便证明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是的,他不知道,也就无需再自责了。小小的事毁了大哥以及他的整个家庭,那么这一次的秦小混呢?他仍旧规规矩矩地站在丰绩的身后,丰绩似是能感受到他的不安,挥了挥手手让他坐下,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念头,不知是不是该与先生说道说道。”
“爷请讲。”罗儒疯低头看到胸口前的衣服随着心跳亦在轻微地颤动着,他总是改不了这些毛病,总是不能做到秦小混那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于秦小混与丰绩有什么恩怨情仇他虽然并不得知,但就冲那丫头每次在丰绩面前都那么镇定自若、恭敬谄媚的那副德行就够他再练练的。
“你说,冠宇这孩子考试前曾一度住在龙剑山庄,莫清枫与龙剑山庄又是如此的关系,他们二人又怎么可能形同路人?我只怕此事是莫惊雷那老小子——”
“爷多虑了,这事,本也不叫个事。”疯子见他终于还是将秦小混与莫清枫联系在一起了拿出一早就想好的词对道:“龙剑山庄自诩义薄云天,江湖中有落难之人奉上银钱也经常有。以秦大人当初在黑道中的名号落了魄在他那里住上些时日也是很正常的,倒并不一定要与莫大人熟识。”他说着冷笑一声,又道:“爷也太抬举那莫惊雷了,如今的他早就如惊弓之鸟,他还能有血性做这些事?”
罗儒疯一直在叮嘱他小心秦小混,而却又一再为这个小混蛋开脱着,想到这里故意眼中露出杀意,说道:“既使如此,他与莫家有无关系也无所谓了。有些事,只有死人才能让人放心。”
“爷说得也对,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
“哦?其实冠宇这孩子,老夫倒是喜欢得很,麾椠若是有人家的一半,我也就安慰了,老夫曾想着招揽来与你共事,只是怕王不见王,如今可惜了。”
“疯子只想辅助爷,既对杀戮不感兴趣也不嫉能妒贤。”他就算真是个傻子也知道丰绩想试试他却又不好明白着问。他虽不愿杀秦小混,但也绝不能让秦小混伤害了丰绩。将那个丫头招揽过来?岂不是顺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让她的目标更近一步?“总之,秦小混来历不简单,此事也更不简单,爷一切小心总是没错。”他说完了一阵调笑又道:“公子是什么身份,哪里需要会这些?”
丰绩闻听此言也禁不住笑起来,是了,他的儿子哪里是秦小混那样的人能比的!
秦小混啃完了烧鸡,猛灌上几口酒又从一个油纸包里拿出只猪蹄来,对准了最肥的地方上去就是一口。这个丰绩倒是会来事,派了他府上的轿夫来伺候自己,这小雨里骑马回龙剑山庄就是戴斗笠蓑衣也得淋湿,一淋湿又得换衣服,麻烦得要死。
她正啃得欢,一口咬住了舌头,“哎呦”了一声,疼得眼泪鼻涕横流。外面护卫赶紧撩开帘子紧张问道:“驸马,没事吧。”
秦小混捂着嘴,连连摇头。护卫低着头直偷笑,他家的驸马爷在府里没溜也就罢了,这丢脸都丢到外面来了,也难怪公主对他总是百般不待见。他正要放下轿帘出去秦小混猛然间面色一凛抬起一脚将他踢了出去,侍卫爬起身子待要跪下请罪,心中大惊,那不成心里想想也能被他知道?他正惊愕着却见轿前一人长剑挺直正刺在了秦小混肚子之上。秦小混左手捏住剑锋竟将那剑直直拗断,肚子与手上的血混在一起,将那护卫看得傻了,脑袋一懵,未等他想起来大喊有刺客,秦小混同样一脚将人踢了出去,人刚要出来身子一歪又倒回轿中,大喊了一声:“抓活的!”单戎骁派往暗中保护她的人追上来将刺客团团围住。秦小混撕下一条袖子缠在腰间,下来夺过那名守卫的刀,“我要亲自拿他。”说罢,右手一握刀,只听“咕噜”一声人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那护卫上前将人一把抱住,龙剑山庄的人马齐齐围住刺客片刻将人制服。那刺客高声喊着:“杀人者唐吉祥!今日斩杀昏官秦小混,以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刚喊完便被人摘了下巴,双手双脚绑成了个粽子。围观的百姓中有人轻轻为他拍手叫好,有的心中暗暗称赞真乃一条好汉。
民刺官,总是被人同情的,至于事情的真相,谁又在乎呢?
(大家估计又该眼熟了,刺马案是最为诡异最为善恶难辨的案件。马新贻在任期间身家清白、治军严格从不扰民。被刺也不过是因为背后的势力集团之间的纷争。可惜被害人成了渔人妻女的恶棍,受雇杀人的却成了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