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探子退下去,床上的人撩起衣服,肚子上露出浅浅的一道疤痕,她轻笑着说道:“我只留了一道疤,而你却死了,倒是有些冤枉。”
“您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还有心思替别人喊冤。”雪衣瞥了她一眼,放下她的衣服,“行了,还看?”真不知她是脑子进水还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当着单戎骁的面就开始撩衣服,这要是自己不在这她还能干出什么来?这不是折磨他们庄主大人么。“你说你,假死还真把自己弄伤了。”
“姓唐的剑法不赖,不真流点血恐怕骗不过。”秦小混揉揉肚子,罗儒疯这招还真他娘的毒,压倒一段风波的最好办法就是制造另一场更大的风波,现在倒好,自己成了万夫所指,也不知会不会无疾而终。“大哥,小混还有一事相求。”那么,接下来,他们必定要再次对丁黄氏之案下手了,这才是最终目的。
“你说。”
“请大哥去接应旺财。”这一次转移了朝野之上的目光,接下来在丁有财尸体上做做文章,只要验尸之时当真有毒,陈淑文与丁黄氏必死无疑了。维持原判,皆大欢喜。她见单戎骁就要起身又一把将人拉住,关切问:“你腰可全好了?”
“早好了。”单戎骁不再跟他废话,朝廷上的事他实在搞不懂,但秦小混的分析十分有道理,如此说来旺财那边恐有危险,提了枪简单收拾下便出了门。
雪衣不知该不该将金子被杀的消息告诉她,本来这只是个小插曲,但这种关键时刻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犹豫着还是将这事告诉了给她。秦小混望着窗外很久才回过神来,雪衣未见她的脸上有何不对劲,小心道:“要不要给他家里送些银子。”
“暂时先不要了。”她双拳捏紧森然一笑,“恐怕我已经死了这事,罗儒疯一开始便不信!”她说完坐在床边身上有些无力,颓然念道:“金子啊金子,你都知道我不在了,何必还要再为我卖命。”她揪住胸前的衣服,金子在她的眼中无非只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奴才,直到这一刻她才从心里将他当做了兄弟朋友。“好兄弟,你的仇,我也一并报了!”
她说着站起身,苦笑对雪衣道:“雪衣,是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丰绩会因为这件事永不翻身么?刺杀朝廷命官如此的大案也不过是唐吉祥这个替死鬼承担了一切,刑部书隶被杀在刑部大牢竟然断为了被犯人反击而死。即使东窗事发,这些事也必定是丰绩属意何、周那两个替死鬼所做,他一定是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是啊,他一直以来都只是个陪审的身份,案件如何发展与他何干?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看不到一丝光亮,压得她透不过一丝气来。丁黄氏的案子翻了又如何,他最多是一个徇私舞弊的罪过,这样一个罪名可以扳得倒他么?
“爷,这一次——难不成还不能报仇么?”雪衣急切问道,在秦小混的分析引导下雪衣早就将丰绩当做了杀父仇人,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他倒台,而此时见秦小混的神态心中不免慌了起来,“你说啊。”
“我还要再送他一道催命符。”秦小混紧紧抓住前襟,直将前襟抓得撕裂,雪衣甚至听到了她骨节作响。
“你去给我约木晋升。”
旺财走进客栈,今晚住一宿,明日也就可以进京了,这一路来并未有出现甚么风险。进了北方地界再没人敢打龙剑山庄的主意。
这家店与别的店并未有任何不同,除了掌柜的不甚热情外。旺财卸下后背上大大的竹篓放在脚边。
小二倒是个机灵的,满脸堆笑弓着腰迎上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吃面!”
小二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以及与自己一样满脸笑容的旺财略愣了一愣。
“在下北方人,素来爱吃面食。”
“哦,那您可来着了,咱们小店吃的那可是多了去了。咱们有:小麦面、高粱面、豆面、荞面、莜麦面,刀削面、疙瘩面、拉面、板面外带牛肉打卤面啊。小店还有特色菜,煎饼卷大葱、烙饼摊鸡蛋。这也是面,那也是面,小人我报也报不清,报不清!”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跟着乐起来,旺财捋捋鼻子下的小胡子拍着他肩膀道,“小哥可是说书的?”
“您可抬举我了,小前儿学过一年徒,那师父整日里将我打得好苦,那是一味责打,暗无天日,小人我皮娇肉嫩,只能来到饭铺里学了徒,当个跑堂混口饭吃。”
“得啦,每人一碗牛肉打卤面,一张烙饼摊鸡蛋。”
那小二深处手指挨个数了数人,又大喊一声:“二十碗牛肉打卤面,二十张烙饼摊鸡蛋!”
说罢又向旺财调笑讨好问:“客官,可要喝甚么酒么?烙饼搪时候,不好消化。”
“哦?你们这都有什么酒,速速报来。”
“我们这有金盘露、银盘露、梨花春、玉兰香、梨花白、竹叶青、还有那桑老白、汴梁青……应有尽有啊!
“好!”旺财挑起大拇指大大赞了声好,摇头晃脑说道:“今儿不为别的,只为着你这嗓子,咱们也——”
“来两坛。”
“不喝!”
那小二被气得白他一眼,手巾往身上一搭,“诶——白水二十碗!凉水就大饼,冒肚我不管!”
旺财再次将人招呼过来,调笑道:“小二哥,这可不是拿你取乐子了,我们呐,有要事,怕喝酒误事。”说着将手中一块碎银扔给他,“不能叫你白喊,拿着买酒吃。”
“得嘞,谢您赏!”那小二从没见出手如此阔绰的人,欢天喜地又拿起抹布给众人擦桌子,擦到抬棺材那两人桌边时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探着脖子小声问道:“爷,您这是——”
“去去去,你少管!”那人抬手作势要哄,小二连退出好几步不敢再问。
“狗剩子,你话太多了。”沉闷得好似阴天中闷雷一般的声音自柜台传来,旺财不禁向柜台上望去,刚刚一直被店小二缠着,竟没有分出精力去看那掌柜的。
没想到的是掌柜的居然是个女人,不仅是女人,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雪白细嫩的皮肤比起雪衣并不在话下,只是一双眼睛如古井水一般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感情,她的世界就只有那一方柜台,一把算盘。旺财从没见过那么美的一双手,十根手指长得简直不像话,而每一片指甲上都涂着鲜红的蔻丹,浓郁得就像是人的血。
名叫狗剩子的小二赔着笑点点头。
“你不像是做生意的。”
“为什么?”这时那掌柜的才抬起头来,于是旺财见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面若银盆、瑶鼻朱唇、耳珠圆润、身形丰腴,她冷笑问道:“那你说做生意的应该是什么样?”
“至少应该像狗剩子一样才是。”
“哦?我觉得阁下也不像做生意的。”
旺财继续捋捋鼻下的一绺胡子,“老夫与狗剩子一样,都是伺候人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像与不像,应该不应该。像店小二的不一定是小二,而不像掌柜的却不一定不是掌柜的。”说完这句绕口令那掌柜的便不再搭腔,只顾打着算盘,十根手指舞动得令人眼花缭乱,鲜红的指甲左右上下翻飞,旺财觉得面前好似盘着一条毒蛇,正吐着毒信向他们爬来。
“饭来喽——”旺财走神的时候菜已经被端了上来,狗剩子看得出来旺财是这些人的头,首先把饭上到他这桌。
“兄弟们,肚肠饥饿,喂脑袋啦。说着抿了一口水。“这井水真甜啊,我先得着嘞。”说罢一仰脖,一碗白开水尽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