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偕同百里岚安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着公主在密密麻麻的众人簇拥下慌张不安地钻进马车,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出去。秦小混并未出来相送,看来这次伤得定是不轻,雪衣心里一直提着没有放下,她虽着急可也没有进去,手中一直握住百里岚安的手,虽没有说话,但好像是在问百里岚安她没事吧,你一定会治好她吧?直到九珍出来相迎,她才焦急地跳出来随着九珍快步进去,哪里还有往日高贵冷艳的做派。
  秦小混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盖在身上的薄被一起一伏,昭示着主人的痛苦。雪衣冲过去伏在她床前,秦小混始终没有睁眼,雪衣哽咽着握起她的手,“大人,公主一定会平安回宫的,你,你受苦了。”她说得殷切,可秦小混却哪里有清醒的迹象,百里岚安号了脉后轻轻摇摇头。这一日里,公主浩荡的队伍向皇宫行进,而城中有名的治疗外伤的大夫都被请到了秦小混的府上。因为雪衣的到来,九珍暂时解脱出来,端了吃喝来到地牢之中,狱卒语气生硬,不似上一次的逢迎讨好。自昨晚后这些人再见自己都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好在自己身上瞪出个窟窿。
  周西祈因昨晚要被灭口的事而一直萎靡不振,见到九珍能来精神一阵,九珍一言不发只接着牢笼将一样样吃食递进去,还为他斟了杯酒。周西祈一看这阵仗心知自己怕是行刑的时候到了,本来一直恐惧、提防的心这一时间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他默默喝下一杯酒,“九珍姑娘,有劳你还想着我这个要死的人,说起来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又能有你这样一位知己为我送行,夫复何求。”
  “周大哥你其实是误会了,昨晚驸马爷为了救我再次被你的同伙打伤。恐怕,恐怕——”她说着眼圈一红,紧接着握住周西祈拿杯的手啜泣着说道:“周大哥,我知你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光是刺杀皇亲国戚这一条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周大哥的组织也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或是宏愿。周大哥这样的人为了他人可以做到不爱其躯,更是举世难得。可是,可是,良禽择木而栖。周大哥为他卖命,他却杀人灭口,这样的做法不免令人心寒。我想他所做的事也不一定就是甚么正义之举,周大哥切莫被人欺骗的好。”
  九珍这一番话说得他心潮澎湃又无比的受用,哪个男人不想从自己心仪的姑娘口中听到如此夸赞抬举的话语来?而昨晚的灭口也的确令他一直在思虑他这一番自以为是的正义之举到底是否真的正义?大哥的品行是否还值得托付?大哥的志向是否真的可行?这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中不断重复询问。他紧紧抓住九珍的手,恳切道:“九珍,给周大哥一点时间好不好?让我再想想,再想想。”他看着牢门外恶狠狠看向他的狱卒,那眼神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恐怕,恐怕是来不及了吧。”九珍抽回手,苦笑着道:“驸马不一定能撑得过今天了,他们抓不到主谋到时候一定会拿你开刀的,周大哥一定会被当成替死鬼,到时候恐怕周大哥就是有一千张嘴也没有用了。九珍只是奴婢,有驸马在,大家自会对我高看一眼,可如今驸马这样——谁又会将我当做是个人呢。我只希望周大哥将真相说出来,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九珍拼出脸面不要也会去求公主法外开恩。”
  周西祈紧闭双目,似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才缓缓道:“九珍,不是周大哥不答应你,只是,只是此事牵连太广,我不能因为个人恩怨放弃大义。大哥对我不义,我也无需再对他愚忠,可是我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中并非各个都是这般小人,我却不能叫他们丢了性命。九珍,这事周大哥也觉做的欠考虑,现如今只能告诉你——”他长舒一口气,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看着九珍一字一句道:“我们,我们擒公主是为了——起义誓师。”
  九珍倒吸一口凉气。
  护送公主的队伍在出城之后不出意外的遭受到了劫杀,饥肠辘辘的公主在经过食府的时候再也忍受不住,在众人簇拥之下下了马车。而此时净街之后的街道上却出现了不和谐的画面,一个黑衣人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如此的光天化日下还要黑纱蒙面,任谁也觉得有问题,就在众侍卫全神戒备之际,黑衣人再次出人意料地跪地大哭,嘴里不断喊着:“相公做主!”
  众人不知何故,今次的护送事出突然,平民百姓不知是谁倒也情有可原,见如此大的阵仗自是知道身份高贵。只见他突然扯去了蒙面的纱巾,边哭边跪着迈向人群,那扯掉的纱巾下面是一张女人的脸。这张女人的脸并没有倾国倾城,因为没有人知道她到底长得是何面目!这张脸被烧得面目全非,除了有两个窟窿代表那是眼睛,所有人都不知道哪里是鼻子,而哪里又是嘴巴。众侍卫铁石一般的心也不住倒吸凉气,那姑娘的哭声如泣如诉,似是有一股魔力,令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她纠在了一起,都在想到底是哪个混蛋居然忍心伤害如此可怜的姑娘,都恨不能杀了她的仇人,也都恨不得不顾她丑陋可怕的脸将这个可怜人搂在怀里安慰,轻轻对她说,“别怕。”
  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大,距离侍卫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众人都沉浸在她的悲痛之中,本是剑拔弩张的一群人忘了自己的任务,也忘了要阻止她靠过来的身子。
  公主的头上戴着一顶紫冠,紫冠下一片白纱将原本如花的美貌遮住,她不禁伸手进去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像是感同身后一般,突然双手将冠上镶嵌的紫水晶一把拽下随手扔了过去,无限柔情道:“这个赏你,回家去吧。”
  毁容女哀切的眼中一闪惊异,那枚硕大的水晶抛来之际她却紧紧攥着手并没有去接,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有些发抖。骄傲的身子在水晶即将要到她怀中的时候就地一滚,躲了开去,水晶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这一声直击人耳,众人本来沉浸在这悲切哀伤之中的心境犹如突然被惊醒一般,又好似醍醐灌顶,彼此看看都不知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姑娘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楚楚怜人的女人,乌黑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微风卷起了她漆黑的裙角,搭配着那一张恐怖的脸孔如同鬼魅却又像暗夜中的精灵。
  侍卫的反应不算慢,在众人拔刀的瞬间,那姑娘早已从宽大的黑袍中抽出一把软剑,银光闪烁之处前面几个侍卫早已中招。莫清枫也擅长使剑,但却没有这姑剑法如此狠辣,其中一个侍卫的整只腕子几乎被她削下来,这令公主突然觉得这姑娘很有秦小混风格。她看向依然戴着紫冠,纹丝不动的公主,瞟去一眼,隔着面纱公主也感受着她深深的不屑与挑衅。那张其丑无比的脸孔却无不彰显着她的傲慢,自信,甚至这一片乌压压披甲战士都被她的气场压了过去,谁也不会再去介意她那肉瘤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