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缓缓放下,门外等候之人这才推门而入,但见这人不过而立之年,面如重枣、星目瑶鼻、美髯垂胸,当真的相貌堂堂,令人心生往之。再见他身高八尺,头戴英雄冠,一身鹦哥绿战袍,掌中青龙偃月刀,真个是关公转世,二爷再生。
“李公,当真是准时。”帘后之人听到他进屋缓缓问道。
“李某哪敢误了阁下的约会。”那美髯公气定神闲,对帘后之人虽然态度恭敬应对上却不卑不亢。“阁下料事如神,秦驸马当真使了个金蝉脱壳。”
帘后人鼻中不屑轻哼一声,“这厮心思诡秘一贯如此,不足为奇。”
“阁下为何知道得如此细致?又与那秦驸马有和仇怨?”那美髯公对于帮了自己出谋划策的这位神秘人士却并不信任,此人这么做绝不会是为了帮自己。他行事危险至极,个人性命不足惜,但手下众人的性命全在自己手中,儿戏不得。
“你不需知道我与那厮有何恩怨,你只要知道这世间只有我能看破那厮的诡计,只有我可以帮到李公便是。”
“九九被假扮公主之人追捕,如今已下落不明。据打探得知是与一位面容俊美的灰袍人大闹城门后一起失踪。”
“面容俊美、灰袍人?那一定是龙剑山庄的来福了。呵呵,姓秦的除了龙剑山庄那几块料也没别人可用了。”帘后人对秦小混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又问道:“姓单的与公主呢?”
“在下的人依阁下所言在半路围劫,只是没想到,单庄主武艺高超,我那几个人不是对手,已被他们逃脱了。”
“南城那片树林是去龙剑山庄的必经之路,他们必定是将公主藏在了龙剑山庄,还有荆姑娘,若是落到了来福手中——恐怕也已经到了那贼窝里了。”
那美髯公本来抱着极大的希望,此时听他一说却面显失望,摇头道:“阁下所料有误,在下已派人偷偷潜进龙剑山庄打听过,他们根本就没回来。”
“这——怎么会?”帘后人此时似是有些按耐不住,对于自己预料的错误有些不能接受,激动道:“你一定是被他们骗了,一定是的!”他颇为激动地说。
“在下明察暗访都不见他们的踪影,该是不会错。我又命人打着龙剑山庄的名号抢了虞部的货物,现在他们正被朝廷追得紧,自始至终也没见单庄主出头,按他的为人绝不是缩头乌龟。可若是如此,还会有哪方势力进来呢?”那美髯公似是十分想不通,又反问道:“莫不是他们都回了皇宫?可为什么朝廷还在大肆寻找公主?”
“不可能!姓秦的绝不会让龙剑山庄卷进宫廷!”帘后人略一思忱,笑道:“此事也好办,你今晚去放一把火,烧了整个龙剑山庄,杀光他庄上的人,看他们出不出来!”这番杀人放火的话说在他嘴里竟如吃饭睡觉一般轻松,听得人不禁毛骨悚然。
“绝不可!你当我李凡是甚么人?会做这些妄杀无辜的事?”那李凡掌中青龙偃月刀一抖,发出铮铮之声,显是对帘后人的话十分不满。这人一身正气是其一,对龙剑山庄之人颇为敬佩是其二。当然,更不愿与单戎骁接下如此大的梁子。
“好一个正气凛然的李凡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都不懂,你学人家玩什么造反?”帘后人话中尽是不屑,讥笑之后才道:“你敬佩他敢与朝廷争斗,可如今人家已是朝廷的走狗,你还顾虑甚么?那秦小混本就是大衍的驸马爷,龙剑山庄与他走得如此近,早就蛇鼠一窝了,偏你还当人家是英雄豪杰。”
“你莫要说了,姓秦的虽是朝廷中人,但我也不是瞎子,自他进刑部后的所做所为我还看得清。”陈淑文与丁黄氏的案子天下人皆知,而秦小混历经磨难如何如何为二人翻案的事都上了戏文,虽说会有夸张,但老百姓还是拍手称快。“罢了,这事已麻烦了阁下许久,大恩不言谢。还请阁下告知我那进府捉拿公主的兄弟现在如何?身在何处?李某稍后奉上谢礼,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就此别过。”
“罢了罢了,既然李公不相信在下,我也无话可说。你那兄弟——呵呵,依我看不救也罢了。”
“此话怎讲?”
“若是战死,你只怕不能到阴间去找吧?若是活捉了——呵呵,到了秦小混手里的人还能有个不招么?只怕现在早将你八辈祖宗都招了出去,我看李公还是另觅藏身之处的好。”
李凡不屑一顾,冷道:“我那周兄弟宁可死也绝不会出卖朋友,阁下既然也不知情,那就算了。”李凡正要转身走,帘后人又道:“就算他的嘴再严,那姓秦的也有的是办法撬开,你那周兄弟就算有胆子却也未必有脑子。罢了,李公既然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金钱我虽喜爱,但却不要李公的一分一毫。在下既然要帮李公便要帮到底,在下稍后送李公一份大礼,君只管接收便好,告辞。”他话一落,李凡只听得帘子后面嘎啦嘎啦之声,不一时便影影绰绰见到有一处机关暗道,那人闪身进入,再无踪影,李凡转过帘子便要查看。
来福躺在软榻之上,享受着难得的被人伺候的感觉。这么些年了,可一直是他伺候别人的份。荆九九不愿意搭理众人,尤其是尚善水,每每看到她不是立眉树眼就是便是装作看不见。尚善水更加不愿搭理荆九九,本就为人淡漠的尚大庄主直接视她如无物。来福夹在两人之间,时时哀叹连连。最让他难受的还不是夹在二女之间,如何留住荆九九和让那位一时都不能安静下来的公主才是最头痛的关键所在。是的,任谁也不会料到大衍朝的懿环公主会住在与她毫无关系的富贵山庄之中!秦小混的计划果然足够周密,她嘱咐众人万一途中有任何意外便不要再回龙剑山庄,这两日丝毫不见有人来富贵山庄打探消息,尚善水也是给足了单戎骁和来福的面子将这些个不相干的人接收过来。但这位娇贵的公主被单戎骁关进房门后就整日嚷着要出来透气,更嚷着要回皇宫,尚善水派给伺候她的丫鬟都被她给气得再也不愿进去。索性,单戎骁一把锁将她锁进了房间,不准出来,杜绝了她的逃跑也避免她与荆九九照面起任何矛盾。那荆九九倒是少有的如男儿般豪爽,坦言欠了来福,不会在府上有任何动作,一切任务都会在离开之后再光明正大来行刺。
来福为留下她一直倒在软榻上装死,装得浑身快要僵直。荆九九守在他身边,每日都询问病情,直问得如今她好像有一丝不愿走的感觉。她清晰地记得来福在来之前对她说过会告诉她想知道的一切,她虽对于这次的行动有了新的想法,但也关心着她李大哥的安危。可如今来福这种情况,她又哪好意思问出口呢,只好盼着她快些康复。
尚善水端了一碗骨头汤来看望来福,她一直认定来福对她有恩,也就一直认定现在伺候他关心他都是应该的。哪怕那个刁蛮公主,看在龙剑山庄的面子上,她也可以收留,但对于这个目中无人的荆九九却无法忍受。她推门而入,果见荆九九就守在屋里,好像来福一刻看不到就会化了一般,她理都不理径直走到来福身边,坐在凳子上温言道:“先生,把汤喝了。”
荆九九瞬间跳起来跑到她身边一把夺走了碗皮下肉不笑道:“免了,紫衣侯啊,您都封侯拜相了,这种下人干的活哪能操劳您啊。只是不知这个侯爷是谁人封的,我就没见过有女人可以当侯爷的,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觍颜封的呢。”
“哦?是吗?这么说荆姑娘是自比下人喽?我富贵山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下人。”尚善水不擅长吵嘴,但一讲起话来就能把人憋死,这点连秦小混都领教得够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