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枫牵着鬼嚎的秦小混一路赶回了龙剑山庄。
聚义堂内正剑拔弩张的众人全部不由得紧皱着眉。
门口泰安又在低着头嘴里不断嘟囔着一路暴走,见他们来了才又重新展开纠在一起的五官。秦小混乐了,怎么龙剑山庄的人都这么有演戏天分,瞧这面部表情丰富的连皇帝老儿宫里的优伶也比不了呢。她嘻唰唰地屁颠屁颠过去,在泰安一把年级的下巴上端了个斗,刚要开口再逗他,莫清枫已抬起一脚把人踹进没有花的花坛里。
“安伯,出什么事了吗?”莫清枫犹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觉得不安。
虽然对于一把年纪还要遭人“调戏”这事泰安很不满,但对秦小混的不正常早就习以为常,不管她在一边地鬼叫,只焦急地道:“二爷,不好了!”
秦小混听到这话心中一凛,突地从花坛里跳出来麻利地踹开莫清枫急切道:“又出嘛事了?”
“朝廷又派官兵来了!这次是骠骑府的人马,庄主正在聚义堂会见呢。我看是会无好会,见无好见。”
秦小混一听激动地跳了起来,施开轻功便跑。
大头朝下的莫清枫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土也追了过去,心里腹诽明明这死人轻功这么好,还老要自己抱着上树下树,也不知是不是要占自己便宜。
只听见秦小混一声长啸:“莫清枫!你个死蜗牛快点!聚义堂在哪啊?我怎么又找不着了!”
聚义堂中,单戎骁一脸威严地看着眼前身披金灰甲胄的人。
厉晖一身戎服,圆领长袍,更凸显他长身玉立。虽不在战场却仍着鱼鳞明光铠甲,胸口处虎头护盔狰狞威武。头戴兜鍪,面色深沉,双目如炬,闪着深邃的睿智。坐姿威仪地与他对视,天生给人一种压迫感,令人不由对其产生敬畏。倒不枉他戎马生涯历练出的凛凛杀气,与他平日所见一群鹰爪孙确是判若两人。
单戎骁向来敬重好汉,并无嫌恶地瞪上他的双眸,端坐于主人座上,不温不火问道:“不知骠骑大将军来我处所为何事?”
厉晖见他应对间不卑不亢,确有一代枭雄的霸气与威仪,倒是难得一见的男儿!当下心生惺惺相惜之情,果断道:“早听闻庄主义薄云天、仗义疏财,厉某也不必再绕弯子。为公主千岁贺寿的五箱贡金,庄主可知下落?”说的虽然客气,但言下之意也再明显不过,他这里看来是难脱嫌疑了。
单戎骁身旁的来福轻笑着道:“将军怕是来错了地方,我龙剑山庄名字虽略显江湖之气,但却只经营银楼、当铺、酒楼,并不曾染指包打听的营生。”
厉晖不曾想一个下人面对自己的近卫队也如此镇定,当下口气不善道:“如此说来,龙剑山庄是不打算合作了!”
单戎骁面色不改,仍镇静道:“在下不才,虽敬重将军德能,却也不屑与官府勾结,这种劳民伤财的的勾当不是我等百姓所能做来的。”
厉晖对皇上如此作为虽内心也感不满,但是公主寿辰寿将至,如不交出贡金,不说自己跟着受牵连,恐怕百姓也要再遭受一次苛敛。这几日,心头着实急到了极点,又加上从无人敢如此对自己不买账,盛怒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桌角被他拍裂。
“单戎骁,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废话!”他看了一眼厉晖身后蓄势待发的骠骑府府兵,火气腾地上来,同样是一拳打在桌子上,“轰”得一声,桌腿被他震断,整张桌子瘫倒在地上。来福在一边看的直吸凉气,这毒刚刚解,身子还没好就开始如此作死!
厉晖不禁暗叹好深的内力,看着他堂下一众手下怒目而视只待一声令下便是不可控制的场面,亦不想贸然得罪此人。但他出身行伍,一直以来官运顺畅,地位更是高高在上,从不曾见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之人,也是一声怒吼,“你大胆!”
便是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一声冷笑很不和场合的响起,厉晖见是单戎骁手下那儒衫打扮的男子,恍惚觉得他似曾相识,该是在哪见过才对,但那面容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朝单戎骁点点头示意不要说话,自己道:“大将军如此容易受骗倒叫草民刮目相看!”
厉晖凝眉道:“你什么意思?”他也觉事有蹊跷,以这伙人的作案娴熟不会那么傻地等着人来算账,但在他单戎骁的地盘被劫,别人谁还有那个胆子?随即嘲讽道:“怎么,庄主还允许别人来自己地头抢饭碗不成?”
来福截住单戎骁的话抢先道:“此言差矣,我们庄主做的是正经买卖,将军说的江湖黑话,恕在下听不懂。”
他这个强盗头子什么时候成了正经买卖人?这可真是笑掉天下人大牙!见厉晖气得头上要冒烟,单戎骁不由得想笑,只听来福说道:“配合官府缉拿要犯是我们百姓的义务,却不是责任。我倒想问问将军来我山庄是求助还是来拿人,若是拿人可有缉捕令?在这上京城中案子无论大小都有应天府衙门审查,既然现今都劳将军费心了,那就烦请将军为百姓们做主。这帮匪贼光天化日下连贡金都敢劫,我们这些纯良百姓日后还怎敢再出门!”
厉晖怒目圆睁,这几句话当真说得滴水不漏,既否认了龙剑山庄违法的营生,又一副被害人的角度嘲讽他,最要命的点出自己的软肋。要说办案拿人的确是应天府的职责,但是押运寿礼这件事是皇上亲自交代给自己的。然而,他也却是没有任何证据!单戎骁不是普通人,随意拘押问话不是那么容易。是啊,要是有证据何苦与这帮匪贼浪费这许多废话!来福无视他的愤怒,依旧波澜不惊垂首站在单戎骁身旁,似乎在他眼里除了这位主人,一概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好!说的好!庄主当真好家教!主人不说话却放狗出来乱吠!”厉晖的耐性到了极限边缘,这个来福当真不简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此时也没工夫想这些,只道这里的确是人才济济。若不是以贡金为主,亦敬重他以往劫的都是同僚中的祸害,早一举灭了他的龙剑山庄。
来福被人骂做是狗不仅没有生气,依然在单戎骁身边更加无赖地摆出一副狗奴才相。
单戎骁早就领会惯了来福这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听厉晖把自己主仆二人都骂了进去,亦口气不善地不紧不慢道:“将军此言差异,来福说什么话要看对什么人,对方如果是人,那自然是人话,若是畜生,哼——”厉晖长期呆在军营,对上是服从,对下是命令,其实并不太懂得与人相处之道,朝中也并不喜与任何人亲近。今日屡屡被人奚落,并不知该改如何还回去,也不想再废话,一挥手,身后部下端起大刀,整齐划一做好出击准备。
单戎骁的手下都是一群好勇斗狠之辈,早就等着这个时候,全部自背后抽出藏好的刀,见一场仗无可避免,他自己也取下兵器架上的长枪。
厉晖知他是个高手,倒也想领教领教,宝刀拔出正要出招,却被石破天惊地鬼叫震住。
“呔!哪里的疯狗敢在此咬人?!”人们循声望去,却见这一声雄浑有力的吼声却是出自一个十三四岁浑身赃污、嘴里叼着稻草的小乞丐!他的身边,一位白衣翩翩,头箍金环的少年嫌恶地躲开他跃进堂中!
好俊的人,好俊的身手!厉晖不禁暗赞。
再看那小乞丐,脚步看似不稳,甚至连滚带爬地进来,但速度——当真是见所未见的快!
只见他在人群中穿梭,风般的掠到单戎骁身前,由于与厉晖的身高悬殊,叉起腰,抬着头蛮横道:“想动手,先过我这关!”
看他那瘦小枯干的摸样,一脸泥巴外加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衣服,挡在雄浑威武的单戎骁前面,厉晖有些受不了这反差如此大的画面!
单戎骁隐约觉得肝都要变绿了,还不等他动手,另一支白皙修长的手猛地一把将他推倒,“滚一边去!”说话的却是那个白衣少年。
只见这少年面如冠玉,一派潇洒孤傲,目光凛凛看着一众人马毫无惧意。
单戎骁正要喊摔在地上的秦小混,秦小混咬了咬牙冲着莫清枫吱吱呀呀道:“老子跟你拼了!”
说罢一纵声向前扑了过去,莫清枫却压根也不躲,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只见秦小混突地改了方向扑到厉晖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低头就是一口,饶是冬天穿着棉衣仍被他尖利的狗牙咬得出了血,厉晖吃痛大怒,手中大刀便向他砍去!
单戎骁正要叫她小心,再见秦小混早已一跃而起,连滚带翻地到单戎骁身后,朝厉晖吐着舌头好不得意。厉晖一声令下全部人马挥刀而上,单戎骁手下早等得不耐烦,在这聚义堂中打了起来,来福再想阻止也已来不急,后悔自己刚才只图一时之快说话太过凌厉,以现在的时局与处境实不该再得罪骠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