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并未注意秦小混的不对劲,仍自顾说道:“其实我很感激庄主替我照顾清枫,那些年我害了病,清枫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所以才不愿意回家。庄主给了他那几年正常人的生活,我也能理解清枫对他的感激。但是——”阮柔说到这似乎难以启齿,但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老身并未将秦大人当作外人,秦大人自从救了清枫,我就知道您是有作为有智慧的人物,这件事还希望等清枫回来大人多加劝解。您也知道,清枫虽然孝顺,但和我并不是什么话都说的,他可能更愿意听庄主的话。他们的事,就拜托秦大人了。”
秦小混纵使鬼灵精单毕竟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对某些事还是一知半解,听了半天也没能明白阮柔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如此忧心忡忡。就算清枫和大哥关系再怎么亲近,也不可能会不要娘亲啊,他哪里是那种不孝的孩子。“伯母您到底在操心什么?清枫他不会的,他与大哥的感情没有人能替代,但他与您的感情也没人能替代呀!”
阮柔见她始终不明白自己所说,也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才好,“有件事秦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说,我是说——”阮柔还在尴尬着下人已经来报传膳了,阮柔泄气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到嘴边的话依旧没有说出来,便招呼了秦小混一同吃饭。
秦小混依旧满心疑窦,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难倒她知道自己也曾喜欢过大哥?不会吧,这件事只有清枫和来福知道,清枫不会那么嘴大捅出去吧。再说清枫不是说过他娘不赞同他们俩的事吗?怎么看今天的样子并没有甚么反对的迹象,好像还很撮合他们呢?难不成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姑娘了?清枫不至什么都和盘托出了吧。秦小混心事重重,竟然连最喜爱的吃饭这件事都没了什么胃口,恍恍惚惚地只吃了三碗米饭而已。
阮柔见秦小混终于不再回碗,心想这孩子饭量真大!做官做了那么久礼仪也没能学会,这吃相与外面要饭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随即想他既然自小被卖,又哪里有人会教他呢?想着便拿起他的碗盛了碗汤递给她,“秦大人,喝点汤吧,别噎着。”吃了三碗饭啊,这么小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撑着。
秦小混身子一僵,自从她被爹娘卖掉,再没有人给她盛饭盛汤,关心问询。从那时刻起她也再不是一个孩子!阮柔看着她一动不动,以为真的被噎着了,赶紧舀了一勺喂到嘴边,“看你这孩子都那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能噎着,像个小孩子,真是和清枫有的一比。”一边说一边将勺往嘴里喂,“张嘴啊,这傻孩子。”
秦小混似乎想起了四岁之前的生活,妈妈喂她喝稀饭,喂她喝水,喂她喝药。还总是会为她一边擦嘴一边笑着数落,这傻孩子,这笨孩子。妈妈她,还好吗?秦小混的眼泪在一瞬间流了下来,她轻轻张开嘴和着眼泪将汤一口喝了下去,微咸发苦。
“哎呀,孩子你怎么了?是烫着你了吗?”阮柔哪里见过如此脆弱的秦小混,赶紧又舀了一勺吹凉才递过去,“这就不烫了,你看怎么还哭上了?”说着捻起衣角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并没有喂过清枫,也没有为清枫擦过眼泪!清枫自懂事后无论遭受着怎样的苦难只会躲起来一个人哭。
“妈妈,你还好吗?”秦小混抬起干瘪的手搭在阮柔手上,“爸爸还打你吗?”
“秦大人,你说什么?你怎么了?”阮柔见她这样以为她癔症了,连忙摸了摸头,“要不要看一看医生?”
秦小混的眼泪止也止不住,阮柔每每见她虽是不着调但心思成熟与朝中那些老臣无疑,谁知竟能像个小童似的哭得如此可怜,心中难免大働,又想起远方的莫清枫来,哀叹着搂她进怀里,轻声道:“孩子,伯母在这呢,你哭吧。”
秦小混终于被她的话惊醒,却又不愿意自阮柔怀中出来,心中更加哀伤,她的妈妈到底在何方呢?“伯母,对不起。”
“是想起你的妈妈了么?可有去找?”
秦小混摇摇头,想起来自己是真的没有去找过她啊。早年是因为年幼,更是过不了心中的坎。一个把自己卖掉的母亲,她不知要怎么去面对她。而如今她的身份,她要做的这些事,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没有她妈妈或许还能苟延残踹活着,当真与她重逢难保会连命都没有。人各有际遇,她也不想强求。
“我太过分了,在伯母面前丢脸。”秦小混吸干眼泪与鼻水,抬起袖子擦干净,又扥起袖子擤了一通,“我娘她——或许已经不在了。”
秦小混眼中的惆怅浓郁得无法化开,阮柔的心跟着拧起来,“秦大人若是不嫌弃,便做老身的义子吧,反正你与清枫也——”
秦小混一张小脸差点红成夏天里熟透的桃子,“娘,您就别说了。”说罢将腰扭成了麻花。阮柔哪里见过这样的她,倒是被她吓了一跳。算起来辈分也没错,她若真能嫁给莫清枫,可不就是要喊娘的么?提前叫叫也没什么。
“娘,我跟清枫的事,您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看着秦小混继续在那里扭捏得不成样子,阮柔莫名其妙地只有跟着她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你与清枫故意不和,自然有你们的原因,娘怎么会点破。”
阮柔还要再催促她,下人已经来禀报刑部众人拜到。经历过上一次高古玉暴毙家中的事,这一次众人再也顾不得礼仪、面子,也不管门房如何阻拦,齐刷刷冲进来。见到秦小混为了表现自己赶得匆忙,均气喘如牛,整个上半截身子上下起伏,双肩耸动。有的头上没有汗,临时在河边浇了一头河水。
“呀,没死人没死人,太好了!”
“幸亏来得及时,幸亏来得及时啊!”
“莫大人的娘亲就是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秦小混看着这群草包,升腾起一脚踹死的冲动。
“都他妈给我院里站着去,别丢人现眼!”
等到众人离去,地上留下一滩滩水印,阮柔微笑说道:“倒真是难为他们。”不知她指的是难为了拍马屁付出的辛苦还是别的什么。
“哈哈——哈哈。”秦小混有些尴尬。
“小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也——没什么?最近不是不大太平嘛,这群家伙怕我自己独自出门会出事。您也知道,我要是也出事了,他们总要受连累。呵呵,呵呵。”秦小混觉得这话说得连自己都没法相信了。
“行了,最近闹得那么厉害,你还瞒什么?那刺客打算什么时候来啊?”阮柔倒是表现得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
“娘——”秦小混减堆放坦白了自己倒慌了,这是莫清枫的娘啊,她心中顿时没有了把握。“刺客说三更以后,不过这个刺客一向不守时,我觉得他可能随时都会来。所以——”
“所以你便赶过来保护我?这孩子——”阮柔升起一丝慈爱,捋捋秦小混的头发,没想到这孩子竟会如此贴心,怕引起自己的恐慌将这么大的事也瞒下。
“娘,您从现在开始,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吧。”
“那么多人,你还怕什么?”
“那些酒囊饭袋,纯粹唬人的。”秦小混这么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外面大喊一声:“刘捕头,他妈的死哪去了?给我进来!”
刘捕头知道秦小混现在心情不好,冲进来的时候连门槛子都忘了看直接一个大马趴朝着阮柔跌过去,秦小混闪身过去单手接住刘捕头,肩膀撞开阮柔,接着骂道:“他妈的,老子的脸面是让你们丢尽了,等这事了了给我好好练武!”她骂完不等刘捕头开口立马吩咐道:“赶紧麻利儿地回我府上,把魏打铁给我请来,顺便让他带上锤子。快快的,越快越好。”
“大人,带锤子干嘛?”
“给老子按摩行不行?”秦小混一瞪眼吓得刘捕头再也不敢废话连忙往外跑。
“等等!他天聋地哑,听不见。你给他写字,他识字的。”秦小混在后面叮嘱。
“大人,小人不识字啊。”刘捕头回过神不好意思起来。
秦小混看见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样子,一顿怒火,骂道:“你他妈不会画画吗?什么事都要老子教是不是?不识字你怎么当的捕头?是不是要——”
后面的免职俩字还没说出来,刘捕头已经意识到不妙,撒腿就跑,再次忘了门槛子,这一次没有人扶,“啪嗒”一声摔成柿饼子。
秦小混同样在阮柔的卧房做好了全面部署,但自己毕竟表面上还是堂堂男子,与她同处一室并不方便,又叫了手下来,去聚贤号将惊弦、鸿飞请来!
这四女武艺尚算可以,留在阮柔的身边总好过府上旁的柔弱女子。即使帮不上忙,到时候也不至于添乱。她想起四女又叫了文房四宝修书一封,差人送到宫中。既然答应了要帮她们,便不能失信于女人。只希望几朵残花败柳不会引起南宫恺然那个老不休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