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惊弦与鸿飞来得居然比刘捕头还快,二女说百里岚安已带人将明潇远接走,听话中之意毒概是能解,凌空与横波一同跟随了去照顾明潇远。秦小混点点头,明潇远是莫清枫的师兄,看在莫清枫的面子上百里那个死丫头也一定会管这闲事。只是不知——不知大哥怎么样了。秦小混心头还是难免念起单戎骁,刚才为什么不嘱咐她们多打听打听呢。哎,那一时候事出突然她又怎么想的起来。秦小混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心理好受多了,但还是犹犹豫豫着,看着二女欲言又止,那两人哪里见过她这样,满心疑惑。“那个,那个,两位姐姐,那啥,百里岚安可有说起什么?”
“大人指的是?”惊弦刚要说被鸿飞拦住。
“没什么。”秦小混没有继续往下问。
看着这个不着调的人垂头丧气的样子惊弦笑道:“百里姑娘托我给大人传个话。她说什么庄主的安危大人不必忧心,有她在一定不会出人命。她还说让你记着,你又欠了她一次。”
秦小混微微一笑,顿时一身轻松。二女从未见过如此的秦小混,偷偷打量,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等到刘捕头赶回来已经气喘如牛,秦小混感觉他一张嘴就能把肺叶吐出来,这蠢牛刚一迈步疲软的右腿没抬利索再次拌在门槛子上“啪嗒”一声跌进屋里。
“我是不是要给你封一个红包啊?来来回回地叩拜。”秦小混满眼看不上他,抬头去看屋外的魏打铁,这么远的路赶来不同于刘捕头,他竟然一丝一毫气喘的意思都没有。
刘捕头揉揉摔肿的下巴,有些慌忙说道:“大人,那个什么,公主,公主回来了?”
“啥?回哪了?”秦小混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头就疼。
“公主回府上了,说是,说是既然已是驸马的人还长期住在娘家不叫个事。她,她在府上等着您忙完手头的事回家呢。”刘捕头一边说着边拿眼去看秦小混。
“妈蛋的,竟给老子添麻烦。”秦小混低声骂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不知是哪个下人死了妈一样地喊着:“来人呐!”
“谁这么中气十足的,比老子上堂喊得声音还敞亮。”秦小混牢骚未完下人已经匆匆跑来,跑得比刘捕头还上气不接下气,人未进屋便以摔在门外,顾不得一身瘀肿趴在地上就禀报:“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啦!”
秦小混浑身一激灵,自凳子上弹起来冲过去,报信之人感受着她一脚踩在后背的压力,看着挺轻的人居然这么重。
屋里的情景秦小混已经不想再多看,这样熟悉的场景她不知见了多少次。阮柔平躺在床上,胸口依旧是几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血窟窿,随着生命的停歇血水已经不再往外冒了。旁边的惊弦与鸿飞双眼通红,秦小混看着阮柔的尸体轻呼了一声“娘”便转身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对着门外惊诧的众人吩咐道:“准备后事吧。”惊弦哭得格外伤心,鸿飞将她靠进自己怀中扶着出了房门。
莫清枫不在,秦小混替他披麻戴孝跪于灵堂之前,全府上下一片缟素,处处都是前来吊唁之人,却毫无生气。她知道身后之人都在看她笑话,她只是机械的一一叩首谢礼。莫清枫在战场,不能告诉她这样的消息,秦小混此番义举又博得了众多文人墨客的赞许,纷纷将她替友行孝的事写成传奇,编为戏文。
揉着酸麻的膝盖,还未抬起的腿又再次跪了下来,听着圣旨里的训斥,只好垂着头聆听。秦小混玩忽职守、办事不利,本应严惩,念在还有要务,为阮氏守灵三日,罚俸半年,小惩大诫。秦小混恩还没有谢完,便有人来将她腿下的垫子取走,把人摁在了灵堂正中,并有专人看守。秦小混苦笑,南宫恺然你又何必如此警戒于我?无论你如何警示我,我依然不会与你同一条心,依然会使出各种把戏。她垂下头冷笑,随即将嘴咧得能看见后槽牙嚎啕大哭,哭得眼睛中还真有几滴眼泪出来。好像是上天也垂怜一般这两日间再没有命案发生,也没有人再来留刀寄谏,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唯独秦小混不妙。她在灵堂已经跪了三日,身后的侍卫一直监视着,这三天她始终没能起来,也水米未进,惊弦心疼地每次路过她的身边都想央求侍卫给她一点水,哪怕是能喝上一点东西。死了那么多人,她始终是在原地打转,没能探出丝毫眉目,朝廷总要有个交代。如此的渎职,只让她罚跪已经算是最大的便宜,还奢求什么?
该祭拜的也都祭拜过了,面子上该来的也都来过。秦小混活动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腿,稍微地往边上挪了一挪。段敬秋上过香看着地上的秦小混又看看周围侍卫,默不作声离去,望着瘦消的背影,攥紧了拳。出去后却并未回府,反而跃上对面的屋顶,紧紧盯着院中那个可怜的人。
“秦大人,受苦了。”
“哪里哪里。”秦小混回过头,是明潇远。“恩师的毒已经解了?”
“你有如此的神医在手,什么样的毒解不了呢?”明潇远说罢坐在她身侧。
“这可难说。”秦小混一阵苦笑,她自己的毒不就解不了吗?
明潇远看着棺材,“看来你办案的本领还是没有泡妞的本领高,圣上这一回是该失望了。”
“哦?这更加说不好。”秦小混看着两旁的侍卫,“我说,二位这几日也辛苦了,时辰是不是该到了,这里阴风阵阵不是说话的好去处,二位不嫌弃可到厨房用些点心茶水。”
二人互相看看,便在此时响起子时打更的声音。“驸马见谅,我二人奉命行事。”
“客气客气,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吃的。”厨房里哪里还用得着她亲自吩咐,这种时候随时都有吃的预备。秦小混费力地挣扎着要起来,二人连忙答话:“不劳驸马费心,我二人也该回去复命了。”
看着人影走远,秦小混轻笑着说道:“人都走了还藏什么?自己人,不碍事。”
明潇远诧异回头看去,只见段敬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藏在厅中大柱子之后,此时正缓缓走过来。
明潇远见到段敬秋过来更加诧异,再看他面对秦小混难以遮掩的关心,心中更加疑惑。这二人本来毫无交集没曾想竟也如此熟稔。秦小混嘿嘿笑了笑:“段大人与清枫同榜出身,关系匪浅,此次段府遭逢大难,段大人总也要出一份力。恩师刚刚解了毒,重伤未愈,尽早回去休息吧。”
明潇远冷哼一声,原来这么快就搭上了别人!她这关心是假,嫌弃是真吧。也难怪自己如此倒霉,出师未捷。看着段敬秋满眼冷傲只粗粗打过招呼转身便走,再不停留。清枫结识的人都如他自己一般这么孤高不成?
秦小混待他走远才压低声响嗫嚅着问:“段哥哥怎生如此沉不住气呢。”
“要我不管你,任你在这一直跪着么?”段敬秋说罢坐在秦小混对面看着她,此时的秦小混嘴唇干瘪爆皮,连本来就深凹的双眼也更加青黑的窝进去,整个人如大病初愈。
“好啦,查不到凶手,陛下总要做做样子罚罚我,不然怎么交代呢。”秦小混说的轻松,双腿缓缓放开,活动着已经僵硬的关节。
“听你这口气似乎还挺谅解人家?”
看着段敬秋瞬间掉下来的脸秦小混有了一丝紧张,怕他就此不相信自己,也怕他看轻了自己。“段哥哥,你误会了!”她一跃而起,膝盖处一阵酸麻剧痛袭来,她“哎”呦了一声栽倒,被段敬秋接在怀里。
“傻丫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哥哥除了你还能相信谁?”段敬秋看着秦小混两条粗眉更加拧巴的皱在一起,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来便向卧房里奔,嘴里不忘埋怨:“瞧你还有一点分量吗,莫清枫这个混球怎么也没能将你养胖一些?”
“跟他又没关系。”秦小混嗫嚅着,她从小在家挨饿又被人灌药,这两年一直被毒药折磨,要是还能变成胖子那才是见鬼。
段敬秋默不作声,以前是和莫清枫坐在一起腹诽秦小混,难道现在还要和秦小混在一起埋怨莫清枫不成?他什么时候成这种小人了?
将人轻放到床上后搬起了她的腿,倒是想不到这样的小细腿却硬似浑铁。“妞妞,莫怪哥哥无礼了。”说着去脱他的鞋,一股子臭咸鱼混合炖猪大肠又闷了好几天的奇妙味道直冲入鼻,杀了个段敬秋措手不及,“哇”的一声呕出一口秽物。眼角挂着泪看向秦小混,还怕她会不好意思,只见她挠挠头之后自怀里掏出稻草塞进嘴里,一边叼着一边赧然道:“这口味怎样?够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