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小葵等你好久了。”声若清泉,声声入耳。明眸大眼,长发披肩。十三岁少女已开始发育,体态玲珑,凹凸有致。穿一身鹅黄洋装,在盛夏花开的时节,格外亮眼。
亦锦葵遗传了亦蜀的美貌,和亦源长得极相似。她兴高采烈,大步走到亦源身边,亲昵地握着他的手。千里迢迢,终于见到亦源,笑靥如花。
“锦葵,谁带你来这里的?”亦源尽量让自己温柔些,但声音僵硬,让亦锦葵止步。
“哥哥,小葵做错了么?”亦锦葵受挫,低头咬着下唇,脆弱无比。和亦源相处十余年,对他的敬慕和依附,几乎到达不可自制的地步。
“胡闹。墨家是你想来就来的吗?也不知道安保是怎么放你进来的。”亦源不悦,墨渊和临渭给他的打击太大,也不在意迁怒。
亦锦葵不语,眸光含泪,楚楚可怜。求助般望了同来的中年男子一眼,希望得到他的帮助。看在他的面子上,亦源也不好再为难她。
“少爷,锦葵小姐为了找你,专门到金家求了老爷。况且墨家的学生,一月可以回家见一次亲人。你迟迟不归,亦小姐也是担心。”中年男子一身青衫,有条不紊。亦锦葵感激一笑,他颔首回应。
“K叔,抱歉,亦源刚才失礼了。亦源不孝,出门还要外祖担忧,实在惭愧。”亦源拂掉锦葵的手,主动给K倒茶。K是金戈给亦源指定的人,从亦源出生就跟在亦源照顾,亦源对他很尊敬。
“少爷折煞我了。”K立刻拦着亦源,认真道,“少爷,万万使不得。要是被老爷知道,K……”
“K叔,你多虑了。”亦源总算开怀些,眉头松了许多。却不顾亦锦葵娇羞难过模样,只和K说话。
亦锦葵蹙眉,难不成在亦源心中,她这妹妹还不及K那个下人?她千里迢迢求了金戈,跪在那老爷子面前哭诉,才有这次机会。谁知道亦源对她态度忽变,再无嘘寒问暖。她心思一沉,思考自己是否做错。她这哥哥,在亦家出了名的好脾气,今天是怎么了?
“少爷,亦小姐千里迢迢来此,还去拜访了墨夫人,得了墨夫人准许在客房住上三天。”K简单介绍,亦源已经明白大概。他转过身,对娇柔少女道:“哥哥刚才冒失,望锦葵见谅。路途遥远,让K叔带你去休息吧。”
亦锦葵凝眉,虽不开心,却温婉道:“哥哥,你学业辛苦,是锦葵少不更事,任性妄为。锦葵带来哥哥在金陵最喜欢的零嘴,已经放在你的书桌上。锦葵就先走了。”语罢,施施然向亦源俯身,跟随K一起离开。
亦源皱眉,看一眼桌上细心准备的事物,却毫无兴致。一直把锦葵当亲妹妹对待,方才却失礼。脑海又闪现临渭苍白的脸,还有冰冷得惊痛的话,一时愁肠郁结。
其实锦葵一直未变,生活在亦家这样的复杂家庭,多为自己谋算属于常情。如果锦葵没几分本事,就那私生女的出身,恐怕早被送出亦家。锦葵从来善解人意,他也夸赞她有勇有谋,此刻却觉别有用心,还莫名烦闷。
或许,是和乔木林那叫墨临渭的少女做了比较,才会生出这种情绪,甚至迁怒锦葵。他,太不智了。
“少爷,你心神不宁,发生了何事?”K太了解亦源,进门就察觉他的异样。他看着亦源长大,对他了如指掌。亦源可是金戈老爷特别要求重点培养的外孙,他不能失责。
“一些问题想不通罢了。墨家,让我……”亦源沉闷,对K说出真心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亦家不论多落魄,还有祖上基业。他好歹有贵族的骄傲,哪怕是落魄的贵族。况且,有金戈的颜面,亦家长辈和同辈至少会给三分薄面,哪里受过这等羞辱。
“少爷以为墨家实力如何?”K站在亦源身边,波澜不惊。看来,他不在的一个月里,亦源受挫不少。
“百年医药世家,也是华夏第一医药世家。”亦源不解,眉宇微皱,依旧闷闷。
“少爷只说对了一部分。”
“K叔的意思是?”亦源敛眉,来了兴致。
“华夏首屈一指的世家,人都会想到金家。金戈名声震响华夏,无人不知。但,这是世人看法。真正的豪门大族,一等一的富贵滔天,墨家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K顿了顿,见亦源凤眸微闪,小声道,“隔墙有耳,我就简单地说。金家和墨家比起来,不过沧海一粟,墨家招贤会招徕全球的最顶尖的人才,分列在华夏各个地方。只要家主一声号令,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可墨家的人中规中矩,没见到卧虎藏龙之人啊?”亦源小声惊呼,不可置信。
“少爷还太年轻。真正有实力的人,哪里会自我炫耀,因为内心已达满足,一心把天赋发挥到极致。所谓的大同盛世,不就是让人随心所欲发挥专长,有地方施展才华?难道少爷没发现,这里的人,谦卑严谨,但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任何一人走出墨家,都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少爷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离开墨家?”K见亦源逐渐转变思想,慢慢引导。
“因为在墨家,这些人可以得到比外面好上千倍的讯息和财富。不仅如此,墨家公正严明,不会出现恶性竞争,每个人平等地追逐自身价值,根本不会在意他人,对墨家也忠心不二。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离开?”K忽然停下,小心看着四周。
“墨家有这样一群才华卓越的人,定然是华夏第一了。K叔,我明白了。多谢你提点亦源。但亦源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亦源正色,看着K发出惊叹,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言语有失,羞愧道,“K叔说得对,亦源的确还太年轻。”
K满意一笑,对亦源提醒道:“少爷若想成就大事,就要能屈能伸。你所经历的环境,虽说复杂,但和这人世间的险恶相比,就单纯了些。少爷只要谨记,在墨家习得一身本事,才能实现你的大志。”
“K叔,亦源记下了。”亦源点头,见K露出满意神色,又问道,“母亲最近好吗?不然,也不会准许锦葵去求外祖,巴巴跑过来。”
K神色一变,亦源口中的她,是金悦容。他眸光一动,尴尬道:“小姐,或许是想念金家了。但她年轻气盛,让老爷伤了心,这个结,怕是难解。”
“依照外祖的个性,是彻底厌弃她了。她拉不下脸面,让锦葵去求。我想她过得不是很好。麻烦K叔多照料她,毕竟她对亦源有生养之恩。”亦源关心极淡,对金悦容所做的许多事,他无法释怀。
“少爷,你是在怨小姐么?”K语气平淡,细细听,却能听到僵硬和迟疑。
“我从没有怨过她。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辙。她的一意孤行,造成许多过错。K叔,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可是她,太任性了。”亦源正色,已恢复寻常云淡风轻的模样。
K站在亦源身后,目光深沉。或许任何人都没注意到,他在亦家多年,却始终称金悦容“小姐”,从未改变。
临渭特病组,墨渊唇角勾笑,心情难得不错。工作人员按部就班,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离开受到影响。倒是墨乙桀眉头深锁,走到墨渊跟前,愤愤道:“老爷,你好些了?”
“阿桀,你都过四十了,还沉不住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墨渊笑,带着些许孩子气。墨乙桀虚长他几岁,三代都在墨家做事,是他儿时最忠诚的玩伴。所以墨渊格外随意些。
墨乙桀才放宽心,又提醒道:“老爷,临渭告诉我落水是意外,但今晨又说是故意的。她的个性,何时变成这样?”
“阿桀,她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一直被压制着,当初我要求亦源照顾她时,她就反对过。但我固执己见,她就细细谋划。她真不愧是我墨渊的病人,做事一丝不露,还真的让她得逞。”墨渊一半解释,一半自豪。对墨临渭,他总有说不完的话。
“那现在,她还希望亦源照顾吗?这一个月的变化,我们看在眼里。但我怕太过冒险,会引起连锁反应。老爷,我们要不要把节奏放慢些,不要给临渭过多刺激?”墨乙桀建议,谦卑顺从,却异常执着。
“阿桀,那个人常说你做事稳重。这未必不好,但险中求胜,也是不错选择。”墨渊笑,继续整理病案,已经下定决心。
“太老爷……”墨乙桀刚开口,墨渊用力一瞪,太老爷是墨君临,是墨渊的大忌,几乎无人敢提。
“休再提那个不负责任的人,现在墨家只有我一个家主,他既然走了,就不可能再回来。”墨渊恼怒,拿着病案走出大门,给墨乙桀一个冷脸。
墨渊的内心,始终有个死结。如果墨君临永不回墨家,那墨渊的结,也永无解脱之日。对举世名医来说,这是秘辛,更是软肋。
墨乙桀轻叹,无奈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