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飞晃动脚丫,素白纤细。她唇角勾笑,精致得几乎不存在。她捏着墨临渭纤细的手心,眼神迷人。她就是如此,在临渭几乎绝望时出现,予她重重一击,冷酷无情。
“不痛。”墨临渭倔强地否认,她揉了揉眼皮,把囤积的泪意都擦干了。
对,她不痛。因为在梦里痛得太多,当再次听见亦源叫她妹妹,她似乎有了免疫,不会有撕心裂肺的痛觉。经历了那场炼狱般的噩梦后,她对亦源已经不会再抱有期望,不然,她这些年所承受的孤独岁月,都白过了。
但她的心呢?她明明感受到那颗柔软的美好器官,此刻仿佛锥刺,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千飞的每个词汇,都让那些洞更疼痛一分。
“口是心非。临渭,你可是个好女孩,你不该撒谎的。”千飞发出清脆的笑声,她动作轻柔,离墨临渭越来越远,最后竟离开了床,朝窗边走去。
墨临渭确定眼中再无眼泪,用力甩了甩头,然后坚强地睁开了双眼。她唇角挤出一丝笑容,想把坚强的一面展示给千飞,但空旷的病房一览无余,哪里还有火红的影子?
她看了看窗口飘飞的窗帘,准备下床去追寻那道影子。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慌忙地擦掉眼泪,确定脸颊表情已经恢复平静,轻轻开口道:“进来。”
迅速盖好被子,乖顺地躺回病床。
池浅浅推门而入,她穿着月牙白的旗袍,手里提着保温盒,焦急地走了进来。
“孩子,你终于醒了。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给你熬了小米粥,温度刚刚好,你先喝点。”
池浅浅一边打开保温盒,一边准备餐具。池浅浅熟练地把银质汤匙和小碗摆放在方形餐桌上,为墨临渭盛了一碗小米粥。为了增加食欲,还特意准备了新鲜泡菜,洁白的萝卜配上大红椒,让人格外有食欲。
“你两天滴米未进,要吃些温软食物,更不能太油腻。这泡菜是新泡的,可以刺激味蕾,但不能吃得过多。来,临渭,张嘴。”池浅浅将汤匙舀了一勺小米粥,递到墨临渭面前。
墨临渭心中感激,见池浅浅额头有汗珠,递上纸巾,感动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先擦擦汗。”
她接过那汤匙,小口地啜着温热的小米粥。清淡的滋味,在通过食道进入腹部,空落的腹部有了饱足感。食物的补给,带给身体动力,视觉也恢复了不少,连看人都觉得更清楚些。
“慢点吃,别噎着。都这么大了,睡觉也不注意。你这一感冒就昏睡了两天,我可担心了。瞧瞧,又瘦了些。”
池浅浅心疼地看着墨临渭,然后提醒道:“慢慢吃,要是觉得饱了,就不吃了,千万不要勉强。要是待会儿有饥饿感,就再吃一些。小米粥在保温盒里,不会凉掉。胃是脆弱的器官,你一定要好好呵护它。”
墨临渭小口小口进食,对池浅浅感激一笑。这个将她视如己出的女子,发自内心地关心她。池浅浅眼里的怜爱是真诚的,池浅浅做的每个举动都令她感动不已。
“阿源呢?”池浅浅主动发问,有些不解。按寻常情况,亦源一定会呆在墨临渭身边,今天她醒了,他却不在。最近二人关系寡淡得紧,她有些担心。
“刚出去呢。可能通知墨渊去了吧。”墨临渭微笑,以免被池浅浅发现异样。胃部早已饱足,她放下银制餐具,自然非常。
“阿源去通知墨渊去了?你病房里有监控,你醒来墨渊就会知道。阿源还巴巴地跑一趟,真是个实诚孩子。”池浅浅开始收拾餐具,她动作娴熟,很快就收拾妥帖。但眉头微蹙,见墨临渭的语气淡淡,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墨临渭警觉地看了眼窗外,她沉思良久,然后转过头盯着那摄像头。
摄像头,会记录所有。千飞,是否也会被记录?
“临渭,你看什么呢?”池浅浅惊讶地看着墨临渭,见她有些呆滞,以为是和亦源闹了矛盾。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进来看看?”她关心则乱,立刻来墨临渭身边,准备按下呼叫按钮。
墨临渭却握着她的手,主动靠在她怀中,认真道:“我很好!”她及时制止了,窝在池浅浅怀里微笑,“饱饱睡了一觉,好多事情都有了新的看法。”
“新看法?”池浅浅早已兴奋,许久后,墨临渭离开她的怀抱,她还以为是梦。
“亦源去哈佛留学,我打心里为他高兴。我希望,他以后的人生都能万事如意,早日达成他的理想。”墨临渭眼神真挚,言语发自肺腑。
“你们一起生活了两年,你真的舍得阿源离开?”池浅浅将苹果分成小块,递给墨临渭。
“我希望他过得更好。”墨临渭并未正面回答,却保持微笑。她释然般望着床边纷飞的窗帘,杏眼朦胧濡湿,带着浓烈的祝福。
“他过得好,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来。被子下的手早已捏紧,汗水濡湿。口是心非,从来不是强项。可现在,她几乎越来越会伪装。装得若无其事,装得毫不在乎。
亦源此时就站在门外,看着墨临渭温暖的笑靥,心里变得滚烫。那微笑宛如朝阳,驱散他长持的烦恼,他无法割舍眼前的女子,他希望留下来,陪在她身边,直到墨临渭痊愈。
他自然明白,墨临渭心里的口是心非。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在意。他太懂得她心中的隐忍,她不想给任何人负担。他懂,一直都懂。
他忽然生出一股执拗,希望与墨临渭长久相伴,一生到老!
他的梦想,并不急于一时,他完全可以等墨临渭治愈后,带着她一起去哈佛。他们一起出国留学,慢慢培养感情,他甚至可以让自己变成墨临渭的一个习惯,和她双宿双栖。
亦源升腾出浓烈的期望,脸颊是兴奋的潮红色。他捏了捏拳头,做了个重要的决定。
暮色四合,夜渐深沉。
亦源脑海里闪现着各种场景,他要告诉墨渊他的决定,要在饭桌上表明心意。餐桌上的墨渊一向很好说话,只要他循序渐进,墨渊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
他不断自我鼓励,在饭厅外的走廊来回踱步。脑海里酝酿各种话题,只等墨渊点头答应。
“阿源,吃饭了。”池浅浅招呼亦源入座,她做了精致的菜肴,还特别新创菜色,准备等墨临渭出院后,大肆地庆祝一番。
亦源慢慢走进饭厅,见墨渊已经入座,礼貌道:“老师。”
“吃饭吧。”墨渊点了点头,端起碗筷,准备就餐。
亦源仔细观察墨渊,墨渊神色平静,眼角透着喜色,看模样心情不错。而池浅浅眉眼含笑,墨临渭醒来让她开始不少,加上池浅浅对亦源关爱有加,她一定会帮自己说话。
他想到此,心中几度思量。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扒着碗里的米饭,默默吃着晚餐。
池浅浅见亦源几次抬头,还欲言又止,惊讶地问:“亦源,你今天吃饭心不在焉。临渭病好了,可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呢。看你魂不守舍,难道……?”
池浅浅神秘地笑了笑,见墨渊在一旁,也不把话挑明。
亦源摇了摇头,随意夹了一块夫妻肺片,辛辣刺激着感官,他慌乱地扒了一口米饭。
“莫不是临渭在病房休养,你吃不下饭吧?我已经送去晚餐,你不用担心,还有那么多护士在呢。”池浅浅以为说中亦源心思,轻笑一声,还贴心地为他盛了一碗汤。
“食不言,寝不语。你吃自己的饭,哪里这么多话。”墨渊脸色忽然有些冷,他气闷地开口,脸色也不再平静。
池浅浅识趣地收敛喜色,也不主动顶撞墨渊。
亦源喝了一口鲍鱼汤,感觉好多了。胃部传来温热感,胆子也大了许多。他用心地看了墨渊一眼,对池浅浅点了点头,严肃道:“老师,师母。我有件事情,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他放下碗筷,见墨渊脸色平静,还是深呼了口气。
“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后再说。”墨渊端着碗,表面不动声色,动作却慢了许多。
“我想在墨家多呆一年,明年再去哈佛。”亦源声音坚定,终于将决定说了出来,他执拗地看着墨渊,眼神真挚。
墨渊气愤地放下碗,筷子在桌上狠狠一搁,青花瓷制方筷与紫檀木发出清脆响声,他迅速咽下口中的饭餐,拿起热毛巾擦了擦嘴。
池浅浅惊愕地看着亦源,也放下了碗筷。
“老师,您别生气。我知道,您亲自举荐我去哈佛,我不该提这样无理的要求。但是,临渭病情刚刚控制住,我想再等一年……”亦源声音越来越快,看墨渊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声音也软了下去。
“你说完了?”墨渊严肃地盯了亦源一眼,准备起身离开。
“没有。老师,我希望您能答应我的恳求。我向您保证,只要一年,我明年一定去哈佛。”亦源拉住墨渊的衣袖,也站了起来。
“绝不可能!你下月就去哈佛,马上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墨渊用力推开亦源的桎梏,竭力压制着怒意。他声音颤栗,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