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我想去外面走走。我上大学。”墨临渭气定神闲走进墨渊办公室室,简单地告诉墨渊她的新决定。
大病初愈,不再是抑郁症患者。她可以有新的生活,虽然这决定突然,但并不突兀。有了亦源先例,她或许可以提出。
更重要是,千飞又一次出现。在午夜梦回,时刻对她呓语。千飞规劝,她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为何?”墨渊抬眸,手指不经意一动。隐忍多时,墨临渭也按捺不住?还是亦源对她影响巨大,她要有模学样?
墨临渭沉默,咬着下唇,不知如何回应。有些迟疑,担忧墨渊不答应。
她一辈子,都是墨渊手中的试验品。现在刚好,墨渊怎会轻易放弃?她当作试验品太久,十四春秋,哪里会那样轻易离去?
“如果你能说出你的理由,我会考虑。毕竟,你已经痊愈,我会支持你的决定。”墨渊鼓励她,这算她第一次提出要求。为了自己。
墨临渭敛眉,沉思后,娓娓道:“我不想一辈子呆在墨家。我已经痊愈,应该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她自信,仰脸与墨渊对视,见他神色如常,似乎还在等待着,又条理分明地补充道,“医疗报告已经确认我的抑郁症基本康复,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可以。但是,你如何去上大学?”墨渊似乎担忧,想测试她是否真的考虑清楚。
“自考。不依靠墨家实力,而是凭我自己的力量,考上大学。”墨临渭眉梢带笑,把千飞教她的话,说了一遍。有墨渊这话,她更有底气。
“若想过正常生活,墨家名下有附属大学,你不需要自考。要知道,自考的过程很辛苦。”墨渊见少女眼神执着,又善意建议道,“你的病才康复,过度紧张会带来什么副作用,我不能预判。”
“别担心,我会注意。墨家对我的恩惠不少了,我也不会再让你们为我头疼。长这么大,我都没做成一件事,想来只觉得对不起自己。”
“这一次,我是认真。我想凭自己的力量,做一件事。就当,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吧。”墨临渭微笑地看着墨渊,仿佛又回到棋盘和他对弈。
学海无涯,出去闯闯,也是美事。不能一生无所事事,总会别人而活。
墨渊唇角微挑,许久后,淡然道:“临渭,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亦源?”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神里含着浓浓探究。
墨临渭愣了一会儿,迟迟不再开口。
墨渊了然于心,淡然道:“看来我猜对了。临渭,虽不知道亦源离开对你有什么影响。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他认真回答,并没有拆穿她的尴尬。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墨临渭眼睛里散发着惊喜,她以为墨渊不会答应,不没想到如此轻松。
“人一生有很多无法预判的事情,与其年老时痛苦,不如现在就去做想做的事情。我看着你长大,当然也想你过得好。临渭,你不再是我的病人,你是自由的。”墨渊端起眼前的茶杯,轻轻吮吸了一口。
“不再是你的病人?”墨临渭惊愕地看着墨渊的脸颊,有些不可置信,“可是……”
那些监控、检查,虽有减少,却未彻底撤除。她,哪里自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墨家每个地方都有监控,是为了家族的安全。就连我的房间,也有监控摄像。大家族的生活,池浅浅会告诉你。”
见她不解,继续道:“至于那些药,是病愈患者必备的康复必备,你服药时间过长,如果忽然断药,精神和身体都吃不消的。”见墨临渭恍然大悟,他会心一笑。
这孩子,不争不抢,也不主动询问。对生活从来顺受,一味接受。
在墨家,定会安然无忧。但若真去了外面的世界,日子恐怕难熬。
但,无须惊怖。凭墨家实力,应该无人能欺负了去。
不过……
墨渊若有所思,淡淡笑了笑。
“那什么时候能停药呢?”墨临渭口气一松,眼眸灵动,对墨渊提出新的问题。
“你恢复得很快,最新的报告出来以后,我会亲自告诉你。不过你放心,这些药都是墨家独门的药物,对身体有益无害。而且……”
“而且什么?”墨临渭有一丝兴奋,竟是期待。
“根据最新的数据显示,你的身体指数比寻常人强健3倍,如果你勤于锻炼,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墨渊放下茶杯,专注地看着墨临渭的脸颊,少女面色红润,每个细胞都散发着活力,也算苦尽甘来吧。
“是药三分毒,瞧你把墨家的药说得跟仙丹似的。”墨临渭终于笑了,不再纠结先前的顾虑,说话也轻松不少。
“墨家可是百年医药世家,生产的药品极少采用人工化学材料,原料大多是天然草本。墨家赚的是良心钱,你多虑了。”墨渊郑重地解释,“市面上的药剂,有太多不尽人意之处,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我随口说说,童言无忌。”墨临渭戏谑一笑,这才是她熟悉的墨渊,认真专注,时刻秉持着医者的责任感与正义感。
“言归正传。临渭,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很支持。你常年接受治疗,没有接受正规的系统教育,自考或许很吃力。”墨渊正襟危坐,严肃地阐明观点。
“华夏的教育体制,我有所耳闻。一轮考试万里挑一,竞争激烈。我就是一张白纸,启蒙也比寻常人晚,自考的确不是易事。”墨临渭认真地思考起来,她秀眉微蹙,似乎在挣扎。
“英雄不问出处,你量力而为。如果觉得吃力,随时能停下来。反正自考的决定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放弃也不丢人。”墨渊双手抱胸,探究地看着墨临渭的脸,以为她就要放弃了。
“我一诺千金,不会出尔反尔。如果不自谋出路,难道要在墨家寄居一辈子?”墨临渭硬气地回应墨渊,语气坚定不已。
“你是墨家实至名归的大小姐,墨家自然能养你一辈子,难道谁还敢有异议?”墨渊难得好脾气地正视墨临渭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下。
“谢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是墨家的大小姐,我就不能不学无术,我已经决定自考,希望您能支持我。”墨临渭真诚开口,自康复以来,她真心感谢墨渊。
他们整整对峙了十年,是彼此心中难得的敌手,那份寻常人难以理解的信任和默契已经生根。虽然墨渊情商低,却是护短至极,墨渊对她的好,她时刻铭记在心。
“好!你的决定,我会告诉池浅浅,她做这些事比我在行。亦源走了,她心情一直不好,现在你想自考,正好给她一些事做。”墨渊好不容易提到池浅浅,但脸色忽然有些黯然,惋惜道,“好久没吃顿像样的饭菜了。”
墨临渭低下头,偷偷一笑:“我知道了,先回去了。”
她礼貌地与墨渊告辞,离开硕大的办公室。走到门口,她回头一望,墨渊又低下头认真地看桌上的病例,她第一次觉得,墨渊不再是触不可及的神医,只是一个普通男子,辛勤工作后,回家只想吃点好饭,安稳生活。
她小心地阖上门,然后走进阳光里。
“你是自由的。临渭,今后你有独立的意志和生活了。”她张开双臂,对着阳光用力呼吸,满足地步入阳光里,朝池浅浅的卧室走去。
她步履轻快,灵巧地穿梭在墨家庄园里,茂密的枝叶遮挡了烈日,她像密林轻快的精灵,浑身散发着愉悦和轻松。
推开墨家主院那扇繁复的华丽大门,直奔卧室。
紫檀木馨香若有似无,反复的木质家具雕刻着古典图案,这个木质结构的卧室充满浓郁的东方风情,像精致的艺术品。
屏风、美人榻、丝织团扇、古筝……
池浅浅出身名门,偏爱古典艺术,她与墨渊时常分房而居,闲暇时间很多。名门贵族,漫长一生,她总需要做一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厨艺、装潢、时尚、古典艺术……池浅浅逐渐锻炼着新爱好,然后乐此不疲地演绎深宅贵妇的寂寞人生。
此刻,池浅浅正拿着美人团扇,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亦源突兀的离开让池浅浅身心俱累,她神智恹恹地看着窗外,连皮肤都松散了些。
“浅浅。”墨临渭走到池浅浅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团扇,细细观摩把玩。池浅浅穿着黑色的丝织旗袍,头发随意地捆着,虽不及往日精致,却有一股肃穆的美艳。
“临渭来啦?”池浅浅抬了抬手,有气无力地招呼她,更未起身。她眼神恍惚,许久不曾回神。
墨临渭识趣地坐在一旁,寻思着劝说的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池浅浅这段时间郁郁寡欢,全因亦源仓促离开,想到此,墨临渭微微一笑,天真烂漫地问了一句:“亦源去哈佛多久了啊?”
池浅浅的眼皮动了动,她慢慢移动了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从美人榻上拿出另一面深蓝色团扇,素手轻轻晃了晃。
池浅浅虽未说话,但墨临渭已经看到转机,她抿嘴偷偷笑了笑,乘胜追击道:“亦源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少女学着池浅浅的模样,拿起美人榻边的团扇,细细打量着丝织扇面上的古典美人。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池浅浅的表情,希望尽快突破池浅浅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