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灼灼,墨家一片静谧。
墨渊抿一口茶,盯着墨临渭那双眼。晶亮黝黑的眼神,似乎充满求知欲。他心情很好,对少女浓郁的求学气息感染。
很多时候,墨临渭激发他说话的欲望,也激发他思考的欲望。他喜欢和她聊天,尽管她不过十四岁。对墨渊来说,墨临渭几乎是他灵感的缪斯。
“这样穷极的追逐,虽然不尽然是好事,却也说明了另一种生存状态的诉求:永生。”
“永生?”墨临渭喃喃自语,似乎不可置信。生命意识短暂,何谈永生?是不是学医痴迷,都会追逐不可能?
“永生,许多人以为只是是肉体的。但更重要的,却是意识的。身体机能会老化,腐化,可意识能传承,并永生。试想一下,如果人的意识像电脑芯片一样,存储在某个载体里,然后注入新的躯体,意识就传承下来。记忆的保留,不就是永生的一种姿态?”
墨渊摸摸下巴,意犹未尽。墨临渭已经听得痴了。
“这样的融合,会有一定危害吧?毕竟时间没有十全十美的融合,这,或许不能。”
“是啊。旧意识和新躯体的融合,会损耗大部分的意识,就像复制粘贴出现文件失真。但,这却是一种探讨的模式。或者,用这样的方式,人真的可能永生。”
墨渊抬头望着星空,许久不再说话。他看着漆黑天幕中的星辰,那些闪烁的斑点仿佛一种轨迹,带着新奇而耀眼的光线,让无数人迷恋驻足。
“当人类逐渐掌握着规律的时候,反而活得更短暂了,人类和浩瀚的宇宙相比较,微妙而不足,还何以谈永生呢?”墨临渭眼皮有些沉,墨渊的话深奥难懂,她尽力去理解,却很难找到最终的规律。
“不,从古代传记和一些考古发现来看,越是掌握着智慧的人,越是活得长久。人体型的变化,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
“但人的意识,在自然规律中得到印证和体现。越是掌握着生命运行轨迹的群体,越能够长久生存下去。永生的探讨,并不是空中楼阁。人类总会找到合理的方式,却实现这一宏伟的目标。”
“当然,这样的几率很小,甚至几乎为零,但还是有无数人在为此奋斗。某些人甚至以极其癫狂的状态去追逐着,即使抛家弃子,也在所不惜。”墨渊的声音有些暗淡,他的脸部光线在月光下变得暗淡,脸部肌肉也开始紧绷,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我恋恋凡尘,并不奢望永生不灭。更不想把我的记忆储存在一个容器里。自然规律无奇不有,我不奢望去做违背自然的尝试,我认为顺其自然就足够了。”墨临渭的眼皮越来越沉,池浅浅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见墨临渭谈话兴致缺缺,推了推墨渊的胳膊肘。
“临渭,学习不必太刻苦,量力而行。和考试比起来,你的身体更重要,如果身体反应不适,就立马停止课业。”墨渊也不再多言,只是嘱咐墨临渭照顾好身体,这叮嘱像一个医生的建议,也是一位父亲内心的期望。
“今天也不早了,都散了吧。大家都回房去,早点休息。”池浅浅收拾好西瓜汁的玻璃杯,细心叮嘱。
墨临渭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也回到卧室,准备休息。她快速地清洁身体,保持肌肤的娇嫩和洁净,做完这一切,她才钻进被窝里,准备睡觉。
但,静谧的夜色,并不宁静。
在墨临渭身上,继续发生着奇怪的事情。
“临渭,快醒醒,快醒醒。”娇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千飞推着墨临渭的肩膀,神色焦急。
墨临渭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纤弱的白色身影,那是千飞的声音:“千飞,是你吗?”
千飞点头,红发飘扬,带着一丝困倦,沉默站在床边,似乎希望墨临渭邀请她。她眼神温和,透出无限哀悯,默默走到墨临渭身边。
墨临渭看了看反锁的大门,不知道千飞是如何走进房门。她嗫喏道:“千飞,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睡觉,找我有事吗?”
这陌生的少女,透出神秘感。每个地方,似乎有不同寻常之处。但具体因何平常,又难以言说。千飞,总毫无预兆出现眼前,眼神疏离,一双眸冷淡冰凌,却灵气逼人。
千飞依旧保持沉默,她忽然走到墨临渭身边,大力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这样洒脱不羁,又如此惊世骇俗。这奇妙之处,寻常人几乎不会做出。
她身上带着寒气,冰冷的触感包裹着墨临渭,像春日清晨的露珠,让墨临渭打了个冷噤。
“千飞,要不打开灯啊?房间黑漆漆的,我都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墨临渭不习惯与人同睡,千飞抱着她的背,呼吸吐纳,尽在肩窝。温软清冷的感觉,几乎不是人间。
“没事。我只是,有些想你。”千飞拥抱着墨临渭,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抚着墨临渭的背脊,很快发出均匀呼吸。
似乎,累极,无限疲惫。
“千飞,你睡着了吗?”墨临渭睡意暂无,对少女莫明的亲昵有些不习惯。
“唔。”千飞哼了哼,脑袋摩挲着墨临渭的颈窝,却靠得更近。
仿佛,她们是本源同亲,和着血肉,骨肉不分离。
墨临渭的心忽然暖了起来。微弱的温度,却无比熨帖。微妙的气息在身体涤荡,似乎一切,都不同起来。冥冥之中,仿佛生出对千飞的无限亲近,恨不得说出心中所有情思。
“千飞,你睡了吗?”试探道,小心翼翼。
“没有。临渭,你可是有话想对我说?”千飞声音终于恢复一丝力气。她从来活力四射,这状况,让墨临渭生出一股怜惜。
“你相信灵魂不灭吗?”声音很浅,却足以让两人听清。微醺滋味,馥郁弥久。
千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瞳异常惊人。
“灵魂,是个虚妄的词汇。不灭的,是意志,而不是灵魂。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不朽的话,只可能是精神。或者说,精神力。”千飞嗫喏,简短的字,却概括所有。
墨临渭越发来了兴致。和千飞讨论问题的感觉,与墨渊毕竟不同。仿佛对着另一个自己说话,亲近程度更加。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亲近勇气,对着熟悉的陌生人,放下所有戒心。
甚至,毫无保留相信。
“精神不灭?你想说那些偶像么?千百年来民族传承的精神,一种美好品质的精髓?”墨临渭转过身,正面千飞的脸。千飞姣好的面颊在月光中若隐若现,有种飘逸空灵的美感。那种美,并非勾魂夺魄,却异常诱人。她移不开眼,直直盯着千飞的侧脸,气死若离。
“不。我说的是人的大脑形成了一种力量。最近看到一本新神奇的书,只要大脑不死,人的躯体即使四分五裂,也可能复活。”
“大脑的精神力控制着生存的一切,只要大脑还活着,人就可能活下去,甚至达到永恒。”千飞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陷入了睡眠当中。
可细细听,能感知千飞微弱话语的笃定。
看着千飞的睡颜,墨临渭意识渐渐模糊,很快便睡着。
一夜好眠,丝毫无梦。
亦源走后,多难得,有如此餍足的睡意。
翌日,晨风。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少女的卧室,墨临渭一个人躺在床上,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呼吸均匀有力,像睡熟的婴儿。阳光满溢,侧脸温热。
唯一奇怪的,是卧室除她外空无一人。身边哪里还有千飞的影子。
她看了看空旷的房间,迅速坐起身来。本欲再寻千飞,只怕说出去无人能信。或许,当墨渊让亦源到她身边,她已经明了,墨家庄园出现的每个人都有必定因由。于是,甩甩头,也不在乎千飞去留。
人生匆匆,聚散本是常事。是她太过执着,才会对亦源的离去耿耿于怀。
但有些事,必须放开。
何况,今天是上课的第二天,新生活的开始。
“一切,总会有因由。随缘,自然。”
她喃喃,起身整理课本,开始新的生活。
美国,哈佛,入夜。
男子身着白色休闲衣裤,戴着耳机在校园内慢跑。他1米85,黑发油亮,轮廓分明的眉眼,在金发碧眼的欧美人种里格外突出。
奔跑,呼吸。每个节奏有条不紊。
目光所及,均是哈佛校园古老的建筑。浓郁学习氛围扑面而来,似乎空气里全是求知求学的气味。更多,却是自由。
不论是奔走的行者,还是匆匆的观光客。自由,仿佛美国的独特标志,在每个人身上从内而外散发出来。即使漫步行走,脸颊总有笑意。
自由,是永恒不竭的追求。
终于跑到宿舍楼下,嫣红的墙,密集却有序的楼宇。他气定神闲,意气风发地打开宿舍大门。
“学长,你一直在忙着,没有出门吗?”亦源脱下白色上衣,露出健美的肌肉。八块腹肌累积的线条,在柔和灯光中越发明显。他黑瞳幽深,盯着电脑桌前一语不发的华裔男子,礼貌打了招呼。
但,那男子丝毫不顾。鼻子冷哼一声,端着手里的超薄笔记本,大步走回卧室。
“砰。”
清脆的响声,仿佛那场冷遇,让亦源尴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