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眸,悠转。
倏尔不见情丝。一段悠然,如何不牵念?
但,又能如何?万里相隔,更似人间蒸发。那人,恐怕早就忘了南临墨家,忘了佳节中秋。
“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们言归正传。临渭,看着这个圆形,除了月亮,你可曾想到什么?”吴忌收敛起调笑的表情,严肃起来。
墨临渭静静注视那个圆,早收回心神。思考许久后,樱唇吐出两个字:“完美。”
吴忌惊愕,忽然发出爽朗笑声。他把手放在圆形上,认真道:“临渭,你真是我的缪斯。这也是我对圆的看法,圆代表了完美。”
他肢体动作很大,上课氛围轻松自由。他很兴奋,仿佛觅见知音:“圆,是世间最完美的形状。圆的每个角度都是完美的,在数学解题中,圆就像我最开始强调的0。圆是几何图形里的基础性元素,有着巨大的魔力。所有难以想象的复杂图形,都可以通过圆的切割得来。线、弧、角,这些基本元素可以在圆里找到,但换作其他形状就不行了。”
他呵呵一笑,似乎发现完美的定律,整个人都透着兴奋。
“可,世界鲜有完美。”墨临渭不合时宜地发出疑问,指了指幕布上的圆形,认真道,“圆容易被切割,不具有三角形的稳定性。就像完美容易被破坏。”
吴忌笑容尽失,不再微笑,严肃道:“临渭,我美丽的姑娘,为什么你的思想里总会有不完美的残缺呢?你总能看到明亮中的光斑,发现完美中的瑕疵。不是有句名言叫难得糊涂吗?”
“我不喜欢糊涂,更喜欢条理分明的世界,我的世界更不允许糊涂。”墨临渭扬起脸,见吴忌脸颊上泛着尴尬,婉转地说,“这只是我的看法,你依然可以坚持你的信念,坚持完美主义,相信万物守恒。”
“美丽的临渭,你总是这样,批驳之后,又给我安慰,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吴忌不再尴尬,又投入到热切的讲课中,他上课激情澎湃,始终保持着狂热的热烈感。
吴忌秦风,一动一静,二人用不同的方式引导墨临渭学习,让少女在学习中拓展了视野。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池浅浅给吴忌和秦风送去精致的月饼礼盒。这是华夏的传统节日,更是一种礼仪的传承。池浅浅认真地烘烤了新鲜的月饼,准备等墨临渭放学后庆祝节日。
中秋,月圆。
皎洁月光笼罩着墨家主院,院落镀着一层薄纱。水池后的檀木圆桌上摆放着各种青花瓷餐具,金灿灿的月饼整齐叠放在青花瓷盘里,像一叠小山,散发着香气。新鲜瓜果和精致糕点叠放在大小不一的瓷碗里,几乎要将檀木桌放满。
墨渊、池浅浅和墨临渭坐在圆桌四周,每人手拿月饼品尝,悠然自得。或许是月光太皎洁,反而让人生出清冷。墨临渭用热毛巾擦擦手,紧了紧红色毛衣,对池浅浅的感激又浓了一分。
月是故乡明,不知道身在美国亦源能不能看到此时的月光,即使不能一同赏月酌酒,若是能看着同轮明月,似乎也能让她心中好受些。
“亦源,你可吃到月饼了?”墨临渭心中默念,那股酸涩逐渐减少。
强迫自己将亦源放在记忆深处,即使夜阑人静时会想起亦源,回忆起他们两年相处的点滴,但她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了。甚至,还把曾经欢愉的时光当做一笔财富,闲暇之际,她偶尔还会去他们时常聊天的绿地。
她时常躺在那片绿地上晒太阳,耳朵嗡嗡作响,似乎亦源就在身边。她虽然听不清耳朵嘈杂的响声是什么,但身临其境,她的心是满足而平静的。
“今天是中秋呀,不知道阿源是不是也在赏月?”池浅浅拿起一块月饼,忽然觉得食不知味。
中秋佳节,倍思亲人,亦源却孤身在外,根本无法感受家人的关怀。
池浅浅声音有些冷,她偷瞥墨渊的脸色,见他并未发火,继续道:“阿源是怎么了?到现在都没来一通电话。虽说师命难违,好歹想个法子,和我说两声节日快乐啊!”
墨渊脸色一僵,他放下手中的月饼,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角,轻咳了一声。
她们,有多久没提起那个人。就连他,也有些想念。
听说,他最近不错,已经开始研究FDA(美国食品和药监管理局)的专利申请。
“月圆之时,中秋佳节。阿源却孤零零地在哈佛,不知道能不能吃一口月饼。我们倒好,不仅有可口佳酿,还有明月可赏。哈佛的月亮,此时恐怕都不是圆的。”池浅浅话里有话,虽未明说对墨渊的怨怼,但语气娇嗔,就是墨临渭也听出了怪异。
“美国这时正出太阳,赏日还差不多。池浅浅,你能不能有点文化?”墨渊毫不留情嘲讽,可自己心中,也是牵念。
“美国和华夏在东西半球,时差我自然是知道的。但美国有可能下雨呢,你怎么知道正在出太阳,你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关心美国的天气。除非……”
池浅浅忽然一阵兴奋,盯着墨渊的眼睛,高兴道:“阿源给你电话了?她语笑晏晏,看着墨渊,看到希望。
墨临渭丝毫不觉,抿一口红酒,毫不在乎。
“是啊。亦源在晚饭前给我打过电话,提前祝我中秋快乐。”墨渊脱口而出,他唇角上扬,有些得意。
池浅浅懊恼,眼睛直直地看着墨渊的白色衣服,几乎要喷出火来。她用力翻着手机,希望能从墨渊的身上发现端倪。
“我就知道。墨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你虽然口头上不允许阿源联系我,可你怎么能真的做这样的事呢?小孩子闹闹脾气也就算了,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孩子计较不成?”池浅浅埋怨地放下手中的月饼,用力拍着墨渊,报复意味甚浓。
“浅浅,不要太用力了,墨渊都不能说话了。”墨临渭看不下去了,出言帮了墨渊。
池浅浅终于停止了拍打的动作,她怨怼地收回手,给墨渊倒了一杯清水。
墨渊缓过一口气,他端起水杯,大喝了一口水。脸颊的酡红恢复如常,却毫不客气回应道:“男儿志在四方,一天到晚儿女情长,像什么话?我墨渊的徒弟,一定要心无旁骛研习医术,珍惜每一秒钟。”
“你身居大宅,哪里知道时间的珍贵,如果过了错过了学习的黄金时间,岂不是浪费造物主赐予的天分?!所以,亦源的每一秒钟都很宝贵。”
墨渊没看到池浅浅越发难看的脸色,又拿起一个月饼吃起来,他坚持己见,坚信这样的绝对是为亦源好。仿佛,自我催眠。
“亦源一人在外,我委实放心不下。医者父母心,你就不能体谅我作为母亲的心情吗?”池浅浅语气哽咽,言语真挚,泫然欲泣。
墨渊心叹,却慢条斯理道:“你以为医生那么容易当?学医艰苦而漫长,合格的医生必须能耐住寂寞。异国他乡求学之人更容易思念亲近的人。我要锻炼他的意志,所以不准和你们联系。”
墨临渭心思忽然一动。
原来亦源毫无音讯,都是墨渊的意思。亦源是墨渊最得意的徒弟,对墨渊言听计从,从不忤逆他的话。迟迟没有音讯,也是被墨渊强行阻止联络。
或许,他并不是忘记,也不会刻意冷落她和池浅浅。一切,或许是误会。
忽然,郁结好了不少,觉得手中的月饼也香甜起来。
“可阿源还是给你打电话了。也只有你一人能和亦源联系,太不公平了。”池浅浅不再哽咽,而是执着地盯着墨渊,还在奢望转机。
“和五角大楼相比,墨家的安保系统有过之而无不及。控制电话通讯这样的小事,也是情理之中。”墨渊满意起来,自家的安保系统,果然是极好。
“你真的给我的手机设置了屏蔽装置,就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让阿源打不进来电话?”池浅浅声音抬高了,按照她对墨渊的了解,给手机装载屏蔽系统的事情他肯定做得不少。看来要和亦源有联系,还需要想想办法。
“那太复杂,我只是远程控制了亦源的通讯工具,他给墨家打入的电话,只有我能接听。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联系方式,只有我有权查看。”墨渊瞥一眼池浅浅,笑得从容。
池浅浅再坐不住,毫无形象地从衣袋里翻找手机。
墨渊哪里能预料池浅浅有这样的动作,他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手机到了池浅浅手上。
墨临渭的心慌乱而窃喜,她下意识抓紧裙摆,咬咬下唇,黑色杏眸看着一脸兴奋的池浅浅。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兴奋感,只是欣喜地看着池浅浅手中黑色的通讯工具,全身都紧绷了。
虽然她试图把亦源搁置在记忆深处,可当真的有机会和他接触时,情感还是会占据主导意识,让她的思想不受控制。
池浅浅对她得意一笑,意味深长。
她迅速翻查电话记录,脸色却越来越僵硬。因为黑色的手机的电话记录只有号码,却没有姓名。她挫败无语,看气定神闲的墨渊,懊恼道:“墨渊,你做事真的太小心了。你都需要记录来电人的姓名吗?”
“当然。我素来对数字敏感,几乎过目不忘,我看手机号码就知道是谁,所以懒得去记录姓名。这还有利于保密呢。”墨渊微微一笑,伸出手想拿过手机,但池浅浅把手机捏在手中,不给墨渊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