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手机号码有来电区域,你可以排查今天傍晚的来电号码,减少误差。”
墨临渭嘴唇翻涌,大声建议,她雀跃地站起来,然后自告奋勇,“手机给我吧,我看看”。她接过黑色手机,背对着墨渊,细细寻找着手机号码。
她何时如此主动积极?
翻开着黑色手机的通讯记录,根据推断,电话时间应该集中在18:00至19:00。她迅速浏览为数不多的电话记录,终于确定了一通来自美国的手机号码。
快速记忆那串数字,手却在发抖,最终她然后按下拨打键,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嘟,嘟,嘟。”
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既期待又忐忑,她迅速组织语言,想找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墨渊惊愕异常。少女美丽精致的脸颊因为期待有些泛红,她整个人都沉浸在等待的忐忑中。
四周所有声音似乎都停止了,只有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响。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对方终于接通了电话,墨临渭却因为紧张,舌头打结。她水雾一样的大眼睛看着远方的黑暗,身体已经彻底僵硬了。
“Hello?”
电话终于有了回应,可那声音,却是……
平缓的女性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突兀的异域发音让墨临渭发懵,她心虚般挂断电话,小脸瞬间苍白
那声音仿佛一个惊雷,一个女子的声音,亦源的电话被一个女子接听了。
墨临渭忽然想起在医院里打趣他“带个洋嫂子”,不想那玩笑却一语成真。
“接通了吗?”池浅浅看着墨临渭的脸,少女脸色僵硬,早不复最初的兴奋,竟是落寞的灰败。
“没有,占线了。”墨临渭嘴角扯出一些笑容,但电话里那恶魔般的动听女声就像一个魔咒,紧紧箍着她的心脏。似乎刚被推上云端,又被狠狠摔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肝肠寸断。
“哎,真可惜。”池浅浅惋惜,几乎是另一盆冷水,再次泼到墨临渭心间,她只感觉那四分五裂的肢体迅速结冰,就快窒息。
“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了。”她将手机放在桌上,只想赶快逃开这个地方。
没有向墨渊和池浅浅道别,也没听见他们的挽留,径自朝卧室走去。
她走得虚浮而踉跄,脚步紊乱,好几次险些绊倒。
“刚才不是亦源的电话吗?”池浅浅看着墨临渭离去的背影,重新拿起手机,她找到第一个通话记录,又拨打了一遍。
“Hello?”手机那头传来平缓温和的女声,独特的异域强调让池浅浅眉头一皱,她仓皇地挂了电话,茫然地看着墨渊。
墨渊一脸从容,俊逸不减,他淡然无比,用毛巾擦拭手,月饼的碎屑全部落在毛巾上。
“怎么回事?接电话的不是阿源,是一位女士,而且语气有些不善。”池浅浅尴尬,还是把手机递还给墨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没说亦源用自己的手机给我电话呀。这是亦源的指导老师,哈佛医学院教导主任,著名的医学教授。”墨渊用干毛巾擦擦手,优雅地将手机拿在手中,轻轻按了关机键。
“你关机做什么?”池浅浅对墨渊的老道做法已经屈服,她疑惑不解,许久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你和临渭一人一个电话打去,她肯定会电话过来烦我。我关机了,她就找不到了。我是不是很聪明?”墨渊淡淡起身,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恶作剧一笑。
“今天她给我电话讨论一个医学问题,亦源刚好在场,就隔得老远说了一声中秋快乐。至于天气的事,是我胡诌的。你说得很对,我哪里有时间去管美国的天气。”
“你……”池浅浅气结。
墨渊神秘一笑:“我墨渊怎么能自坏规矩?亦源刚开口,我就把电话挂了。我说过,他还需要历练,当然要好好地培养他的耐性。”
满意起身朝卧室走去,回忆池浅浅和墨临渭变化纷呈的脸,内心得意。
他许久,不曾这般捉弄人。哪怕,是恶作剧。
亦源离去,他何尝好受?何况……
“池浅浅,你一直说我情商低。你情商高又怎么样,还是被我忽悠。这个时代,情商只是一时的社交工具,智商才是最后王牌。”
他发出满足笑声,丝毫不知这恶作剧带给墨临渭的风浪。
夜色,渐浓。
墨临渭快步冲进盥洗室,把灯全部打开。冰封的脸,忽然裂成碎片。
只见新人笑,何见旧人哭?
他去哈佛这几个月,彻底忘记了墨家的存在。怪不得不打电话回墨家,原来早就有了新的朋友。那女子听声音是极好相处的人,和亦源亲密到能随意接听电话了。或许,就是他的女友。
那是在认识她以前的,还是刚去哈佛的?
“亦源,你匆匆去美国,是因为她吗?”墨临渭负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脸,丝毫不发觉说出这话的醋意和嫉妒。想起亦源临走前和池浅浅的对话,心中更疼。
他只把她当妹妹啊,对她的关爱亲近不过同情。
她不是早就知道,可为什么,不甘心?
“亦源本就应该让更光鲜亮丽的人来陪伴,我怎能对他有非分之想?墨临渭,你不是强迫自己成为他的妹妹吗?你何苦怨怼?”她恨铁不成钢地拍打着镜面,似乎要把自己打醒。
将喷淋的水开到最大,穿着衣服冲进水里,在水中放声哭泣。
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她的懦弱与伤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换上干净温暖的睡衣,关上盥洗室的门。走到卧室大门边,特意检查了一下门锁,确定门已经锁死,才放心地钻进被窝里。
这寻常的动作似乎用了所有力气,她像一条干涸的鱼,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双手紧紧圈着膝盖,却还是觉得冷。她像受伤的小兽,躲进黑暗里舔舐伤口。
大洋彼岸的陌生回音,几乎是一记重锤,将她对亦源的期待变成了绝望。她的心脏正处于崩溃之中,这纠结的情绪很久不曾出现,还是上次送别亦源时才有过。而今,这伤感却如同一颗怨怼的火种,慢慢埋进心中。
“亦源,你果真是我的好哥哥。”
贝齿咬着下唇,满心孤独。
忽想起秦风问她的话,为什么会觉得李白是孤独的月亮。她当时并不知道答案,现在却清楚,因为她比李白还孤独。她唯一的朋友心有所爱,她又成为孤独的个体,成为一只被抛弃的异类。
为什么?
亦源或许是人世间唯一对她牵念的人,而今这唯一的人都离去了。人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够如亦源那般呵护和纵容她,她必须承认,她是孤独的。
心间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揪痛,仿佛被谁放置在无人的海面,她孤伶伶地漂浮在海上,谁也看不见。她仰望着空无一物的冰冷,深深感受到未知的恐惧和惊慌。她在孤独的海域漂泊,像孤单的游鱼,随时会被炽烈的阳光晒干。
她很害怕,她极力渴望有人能拯救她。
墨临渭双眼一张一翕,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
她仿佛看到一个红色影子,在眼前悠悠飘荡。想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却始终模糊一片。费力地睁开眼,那张模糊的面容越来越近。
只见到一双黑宝石般璀璨的眼,还有左眼角下小小的泪痣。那颗痣那么熟悉,像一滴晶莹的眼泪,流进她心里。
刺目白光来回晃动,墨临渭悠悠转醒。她伸出手遮住窗外炽烈的阳光,大脑昏昏沉沉。
掀开纯白色蚕丝被,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忽然,房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寒冬迎来的第一抹阳光,温暖她冰冷的心脏。
转过身,顺着那笑声走去,却见梳妆台前坐着一妙龄少女。
她一袭大红色连衣裙,像深秋火红的枫叶,灼烧着墨临渭的眼睛。墨临渭走下床,轻轻朝少女靠近,终于看清镜子里光彩夺目的丽人。
漆黑短发刚刚齐肩,A字分头发遮住小巧耳垂,光洁滑嫩的皮肤像刚剥壳的鸡蛋,棕色眉线勾勒出修长的眉,厚厚的双眼皮仿佛海贝,轻轻一眨便是波光潋滟,深邃的大眼睛仿佛初生的婴儿般纯洁,左眼角一滴黑色泪痣,让原本清丽的大眼更添了三分妖冶。
“临渭。”
少女对着墨临渭浅浅一笑,粉红的唇勾起诱人弧度,露出雪白玉齿。那笑容璀璨绚烂,像天边飞舞的绮丽落霞,美得让人窒息。
“千飞?”墨临渭痴痴看着少女,强烈的熟悉感涌入心中。却从未看清她真实模样,这一次却是用心地观摩少女的美丽。
美人如玉,倾国倾城。
“亲爱的临渭,你真美丽。”少女站起身,笑得浓烈。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千飞毫不吝啬夸奖墨临渭,似乎在她眼中,墨临渭就是精致的艺术品。唇角勾起温热的笑靥,热情地打量着墨临渭的脸,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一瞬间,千飞把墨临渭拉进怀中,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少女馨香气息传入墨临渭鼻翼,她错愕地感受着千飞热烈的心跳,同性之间亲密的接触并不使她不安。她满足地接受那个拥抱,空落的心脏忽然饱胀着喜悦。
冥冥之中,自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