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加课程,已是注定。墨临渭的自考进程,一夜间提前许多。
这一切,不过因为中秋节给亦源的电话,不过因为墨临渭以为亦源有了新的伴侣。
连带池浅浅,也不得不为少女的固执下定决心。
“你们是临渭的启蒙老师,主动征求我的意见,我非常感谢。临渭以后的课程,还请二位多费心神,但你们一定切忌,如果临渭身体有任何不适,要立马告诉我。”池浅浅神情严肃,对秦风和吴忌真诚嘱咐。
一切一切,只因那是她唯一女儿,只要她如愿,池浅浅甘之如饴。
“夫人放心,我们定时刻留意。”吴忌主动应承,意气风发。
翌日清晨,一室清幽。
墨临渭望着演示板出神,脑海却是昨夜和千飞的争执。
“你在嫉妒,临渭,你嫉妒。”千飞娇俏妩媚,笑得从容。
“你嫉妒那女子。你所有一切,不过和亦源赌气。你偏执己见,自欺欺人。因为你的心在亦源那里,一直在亦源那里。”
“就算自考,也是为了和亦源赌气。”
……
“不。”
墨临渭甩着头,闭上剪瞳。眸子的灰,一闪即过。
即使自考是一时兴起,却投入真心期许。遗传性抑郁症也能治愈,就该像普通人般去寻找精神食粮。
她承认,考大学不乏有跟亦源赌气成分,但不是全部。他默默无闻收到哈佛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她也要做出点事,让他刮目相看。最好是在他不知情下,给一重磅炸弹。
但她知道,那不对。她应该有自己的依赖,而不是把一切重心放在亦源身上。
执念一人,碎骨粉身。
这道理,她懂。
何况,亦源早有新的红颜知己。何苦,再去牵念?
于是,下意识屏蔽起来。
转眸抬眼,又是清明一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教室里回想着女声唯美的的低吟浅唱,秦风很会利用教学器材,她认为《诗经》应该吟唱出来,更容易理解。
心静,安然。
墨临渭此时仿佛置身河畔汀州,撑着竹篙越过层层芦苇,寻找心中所想。过人高的芦苇摩擦她的肌肤,微风吹散她的头发,岸边有人弹奏丝竹,她静静向前游弋。
心若向之,身必往之。
那是何等美妙的境况?
脑海里回旋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画面,似乎那就是她内心深处寻找的平静,值得她一生追逐。
“临渭,你看到了什么?”秦风简洁提问,悠然自得。
少女抿着唇,并未作答。美丽的眼睛看向窗外,阳光甚好,风景优美。只是,总缺了一番活力。
忽然,似乎又见到千飞红色的倩影,对她戏谑地笑。那模样,竟比那风景更好。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如果不想说,也可以写在纸上,什么时候交给我都行。”秦风见墨临渭迟迟不说话,以为她有着秘密不愿倾诉,换了方法。
“明天就开设新的课程吧,我想抓紧时间。”墨临渭主动凝眸,许久,才动了一下。
“为什么那么着急?我辅导了很多智力超常的学生,他们也有强烈求知欲,但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秦风不解。
“我不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也不关心对那些规则。我只想尽快完成这些课程,考上大学,去感受正常生活模式。”墨临渭不徐不快,眸子却渐渐冷冽。
从前,往后,她该开始新的生活。
“哦。这样……”秦风此刻的表情很微妙,浓浓探究后是深深猜疑。
大家闺秀,家族秘辛。????
秦风有耳闻,却不知深浅。看墨临渭集万千宠爱,父母关切,对墨渊池浅浅直呼名讳。但更多,竟是谜团。
“临渭,我支持你。”门外踟蹰的池浅浅走了进来,看着坚决捍卫意志的墨临渭,她担忧的心化作平凡母亲的支持与欣慰。
“夫人。”秦风起身,礼貌向池浅浅打招呼。
池浅浅对她点头,算是回礼。
“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上课了。临渭,我会立刻联系校长,给你聘请最完美的团队。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因为,我是你的母亲。只要你愿意,我做所有,心甘情愿。
墨临渭回眸,眼眶一红。原来,最感人的话,不过一句,我支持你。她从前太执拗亦源,所以不懂。如今他走,更多人进入视线,也渐渐懂得,原来并非每个人都不能替代。
譬如,千飞。譬如,池浅浅。
“临渭,你在找我吗?”说曹操,曹操到。千飞神出鬼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墨临渭面前,让她吓了一大跳。
再回望,早就离开教室,走进自己的房间。总是这般,恍惚愕然,不过须臾,早移动空间。
“你总这样无声无息出现?千飞,你真像一个精灵。”墨临渭尴尬,千飞的毫无征兆,让她猝不及防。更重要的是,千飞总会看到最无助的自己。那感觉,仿佛被谁剥光衣服,暴露出心底所有隐秘。
“别生气,我的渭渭。”千飞慢慢靠近墨临渭,笑得真粹。
红色外套随意披在肩上,衬得精致脸颊更加红润,深邃大眼睛仿佛一潭古井,流露着神秘和聪慧,深入人心。黑色皮裤勾勒出美好腿型,脚穿黑色绑带马丁靴,让腿部曲线更加细长。
她似乎钟爱美丽衣饰,每次都让墨临渭惊艳。她生来就美,细心打扮后更加光彩夺目。她不像墨临渭,一直偏爱素色棉布裙,十几年几乎不曾变化。墨临渭平日更是素颜居多,害得池浅浅每次逛街都兴致恹恹。
“我没生气。”墨临渭怔然,不虞早已消散,眸里全是对千飞的欣羡。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虽然不爱装扮自己,但不代表不喜欢欣赏美人。何况,还是这一等一超凡脱俗的美人。
“你可是在担心什么?难道,是课程?”千飞一语中的,道破墨临渭隐隐的恐慌。她总是如此,随口一说,就是墨临渭心中的秘密。
“也不能说是担心,只是对未知的期待和恐慌。这都是正常心理反应,慢慢适应就好了。”墨临渭坐在梳妆桌前,解开松散的盘发,细细梳理发丝。
“不过就是一场考试,掌握一定技巧,拿着题目随便做做就好啦。你可是墨渊手里最长久的病人,墨渊那深不可测的智商都败在你手里多次,何必担心这些小儿科?”千飞随意躺在墨临渭床上,已经把那床当做自己的一切。
“飞,你又睡我的床。”墨临渭低呼,却未不悦。这番,她微笑恬然,看着眼前直爽随性的女子,准备逗弄一下千飞。于是故作懊恼地询问道,“你没有地方去吗?总围在我身边。”
“我就是你的影子呀!不围着你,围着谁?”千飞惬意翻身,拉过天鹅绒蚕丝被,把身体缩在被子里。墨临渭还想逗弄,却听见闷闷的低吟:“我呆在黑暗的地方很久很久,总觉得冷。现在,有你,我忽然有了温度。”
沉闷随即延展,墨临渭面上一僵。只觉千飞生性洒脱,哪会有如此低靡时候。
“不过,现在我自由啦,阳光照在身上真暖和。临渭,即使当你的影子,也好。因为至少现在,有了温度。”千飞忽然微笑,声音有了温度。
墨临渭却位觉察,故意忽略掉“我是你影子”那句话,甚或不去理财千飞的恣意妄为。至少她看来,千飞这话调笑居多,所有不甚在意。
更重要的,她羡慕千飞没心没肺的率性而为。千飞是自由的蝴蝶,永远扑打美丽的翅膀,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不像她,被抑郁症侵蚀太久,早已经把纯真和率性杀死在手术室里。
睁眼,抬眸。忽然无话。却学着千飞模样躺下,二人并排。
“临渭,你为什么想上大学?”千飞把头沉在绵软的枕头里,再度发问。她试探多次,总以为答案是亦源。而今,却格外认真。
“新的生活。”墨临渭淡淡,却认真,“因为他,我离开乔木林。他走了,我也想去墨家以外的世界。飞,你可知道,我在这里,太久。久到疼痛。”
“临渭,一切都会好起来。但,你真的觉得,新生活,就是你的追求?或者,你想要的新生活,究竟是什么?”千飞转身,盯着墨临渭的脸,一脸虔诚。
墨临渭回眸,用力一嗅。但千飞身上几乎没有气味,似乎真的源于世外,超凡脱俗。
“新的人,新的环境,新的一切。”墨临渭伸出手,想抚摸千飞的脸。那张脸妖娆精致,几乎不是真的。绝世倾颜在眼前放大,精致瓜子脸像树上鲜艳欲滴的水蜜桃。她试探地伸出手食指,碰了碰千飞粉嫩的脸。果然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墨家庄园里不也有新的人?不过你有脸盲症,如不是主动想关注谁,哪怕有人天天在你面前晃,你都不会记得。”千飞避过墨临渭的食指,樱唇微微闭合。
“你真的很了解我。”墨临渭微笑,可言语里有淡淡戒备。
千飞微笑,顺即解释:“墨家庄园没有一个人不知墨临渭大名。有人说你孤芳自赏,有人说你恃宠而骄。不过你从来不在乎别人看法,你是墨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你应该有骄傲的资本。”
“可你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墨临渭解释,不想被千飞误解。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必须保持这份骄傲,因为这是你的身份,更是你的责任。”
千飞严肃起来,转过身,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图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