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你……”感觉他的异样,却无所适从。结婚都四年了,依然看不透他的想法。墨临渭很挫败,只眼睁睁看亦源走进浴室,不可置信地摸着红肿嘴唇。
亦源半小时后才从浴室走出来。看着单薄的女子,又是心痛。他爱她,爱得小心翼翼,爱得心力交瘁。但不舍她难过,走上前抱着她,温声道:“你就是我的孩子。有你,就够了。”
感觉她身体的颤栗,依然霸道禁锢。他只要她,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墨临渭眼睛温湿,起初当亦源恼了。现见他依然温柔,竟委屈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啜泣出声。
“怎么了?”亦源拍着她的背,小心吻着她的泪。陪伴这么久,已知她的小性子,只能温柔哄着。
“你刚才……不理人家,你……你坏……”墨临渭词不达意,却让亦源眼睛有了暖色。她在埋怨,而非生气,这样真实的性子,他许久不见了。
“我错,是我错了。再不这样了。乖啊,不哭,不哭了啊。”亦源把墨临渭抱到床边,小声哄着。见她不依不饶,眼泪珠子连成一线,又是心酸又是甜蜜,“心肝儿”、“宝贝儿”一通乱叫,却止不住哭声。
“源子,你……你以后不准不理我。”虽是断断续续,霸道的撒娇,让亦源心花怒放。他继续吻着她的眼睛,一颗心总算踏实。
“宝贝别哭了。我哪敢不理你?晚宴也不去了,就呆在你身边了。”亦源无奈,继续哄着。年岁大了,却越发像个孩子,都是他宠的。见她孩子心性儿,却甜蜜开怀。心里柔软,不停为她拭泪。
“去,怎么不去。我和你一起去,省得你说我孩子气。”墨临渭止住哭声,气也顺了。
“你真愿意去?”亦源面露难色,知她不爱热闹,所以未告诉她。加上濪城还有个难缠的情敌顾朝西,不敢大意。
“我可是邻卫医药董事长夫人,为什么不去?难道你已经有了女伴,嫌弃我这糟糠?”墨临渭早已不哭,这话算是诛心。
“我哪敢啊!邻卫医药都是你的,我还敢有二心。董事长夫人屈尊,我求之不得。”亦源用力箍着她纤细腰肢,见她不抵抗,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心烦意乱彻底消散。
这样的她,真好。
遇见顾朝西,并不是她的过错,他也要负很大责任。如果当年再成熟一些,不那么理想主义,她也不会陷入顾朝西的魔咒,更不会受无妄之灾。
时间会治愈一切,他和临渭一定会更好。
窗外秋风浮动,浓郁的桂花香气透过窗帘飘入总统套房。墨临渭安静地靠着亦源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她是个人,不是一件物品。她是自由的,独立的。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她,就扼杀她所有情感。
把她拥得更紧,像要融入骨血。闻着她身上的幽香,亦源心猿意马起来。她并不喜欢香水,但洁身自好,素日泡花瓣澡。她妥帖拾掇自己,把自己当成艺术品一样打造。长持艰难的寂寞生活,只她一人。她不喜外界,和世界脱离开来。因为对世界从内心彻底失望,才那么义无反顾。她心里有一片荒漠,对生活和生命抱着消极态度,他在努力填补空白,似乎有了成效。
“亦董事长,你送我的紫色墨镜被人顺走了,能不能送一副新的?”樱唇一张一翕,好不单纯无辜。那墨镜,就当无意丢了吧。从前并不会告诉亦源这等小事,今天却想对他撒娇了。
“乐意之极。亦太太能不能先把药吃了,再陪我这‘一元商人’赴宴?”亦源小心拍着她的背,安静轻柔。她的娇态,他是受用的。虽夹着苦涩,却比拒之门外好得多。
那夜不欢,他心有余悸。墨临渭离他很远,也不准他抱她。他们冰冷地僵持了两天,才缓和关系。即使知道颐园散令她懊恼,为了她的病情,他坚持。
把碧绿色药丸握在手心,默默等她的答案。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和她在一起。她心情好时会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婴儿,主动找他索抱。那到底是依赖,还是因为冷?
可顾朝西不同。她与顾朝西相恋的点滴,都是一颗颗毒刺,让他寝食难安。他嫉妒顾朝西在她最好的年华遇见,嫉妒她对顾朝西的执迷不悟。
胸腔又生出无措和愤懑。恨他也好,怨他也好,只要能守在她身边,他心甘情愿。
墨临渭离开亦源的怀抱,和他保持半米距离。她看着他手心里的碧绿药丸微微蹙眉,却奉上笑容,乖顺地把药丸生吞入胃。
他们心照不宣地依赖颐园散。他会在可控范围里,尽可能让她随心所欲,即使夹着恨。
亦源可以无限制纵容宠溺她,前提是她安好地呆在他身边,不挑战那根底线:即使没有她的爱情,也要她在身边。
“临渭,我们很快就不要这东西了。”看她生吞的模样心头一揪。她很好地掩盖了对颐园散的厌恶,却未掩饰对他的不满。自欺欺人也好,无能为力也罢,只要她还在,即使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他的害怕一如七年前。失去一次足让他痛不欲生,他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临渭,等你好了,我们就不用这东西了。”抱着她,语无伦次般重复着同一句话。谁能想到,一向在台上滔滔不绝演讲的亦董事长,也有词穷的窘迫时候。
墨临渭是亦源的劫难,更是他的心尖肉、腹中骨。他爱她,禁锢她,感动她,怜惜她。即便他在劫难中身心俱疲,也不会放开她。
她傻,他比她更傻。她痴,他比她更痴。
“临渭,我只想你好好的。”亦源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摩挲。
只要在我身边,哪怕只有恨,也好。
同为爱情的俘虏,亦源很怕她再次跌进顾朝西的陷阱。天知道,当那辆黑色豪车摇下车窗的时候,他有多万念俱灰。他真怕墨临渭和顾朝西走了,虽然他有能力把她带回来,但那太冒险。
来濪城真的正确吗?理智告诉他,这有利于治疗墨临渭的病。但情感折磨他,这太冒险。他很可能会失去她。
万幸的是,她没有让他失望。她早早离开顾朝西回了酒店。甚至没有要顾朝西的任何联系方式。
但亦源不甘心。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他是她的丈夫,她至今不对他坦诚。这算是贪心吧?但,此刻,他想贪心一次。
“今天见了什么人?”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心却忐忑。
她不回答,也不看他,只是一个人落寞地走到落地窗前。
亦源心中一窒,也只能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黄昏的濪城安静祥和。天空中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平行划过天际,慢慢向远处飞起。蔚蓝的天空一望无云,黑色大雁整齐有序,像训练许久的士兵,偶尔发出两声鸟鸣。
亦源从背后环住墨临渭的纤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问:“临渭,你在看什么?”
温热的男性气息在脖颈盘旋,刺得墨临渭一阵发痒,她娇嫩的手搭在亦源宽大的手背上,食指寻着青碧的经络来回滑动。
亦源看似平静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忽然害怕她开口说出尖锐的话来。跟墨临渭在一起,他总是脆弱的。
许久后,墨临渭终于张开樱唇,开口问道:“阿源,大雁为什么要回南方呢?”
亦源被这突兀的问题问懵,他眉头一蹙,松口气。耐心解释道:“因为北方很冷,它们要回南方过冬。”
远方大雁已成小点,长时间凝望,墨临渭眼角有了湿意。她轻叹口气,贝齿微启,嗫喏道:“冬雨寒,大雁归。我想,它们怕是活不下去了。”
一滴泪珠从杏眼滴落。在柔和的霞光中,像一粒珍珠,凝结着天空中倒映的大雁剪影。
亦源紧抱着她,温热的拥抱仿佛溺水之人久久寻觅的浮木,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她是需要他的,哪怕,那并不是爱情。或者,她又懂什么是爱情?
濪城的十月黄昏优雅迷人,或卷或舒的层云连绵起伏,在无垠的湛蓝天际勾勒出淡淡水墨。云淡风轻,丹桂香郁,整座濪城笼罩在金黄色香氛中。
墨临渭深呼吸一口气,似享受,似沉迷。
时隔七年,十月濪城依旧浓郁雅馥,和她已无关联。再回回到濪城,她依然会恨。但现在,她心如止水。这里,有那个人,给予她伤痛不堪。今晚,或许还会再见。
听说虞闻阑已经是濪城大学的校长,他是虞闻阑贵婿,或许会来。说起虞闻阑,她眸子就涌动着无奈与恨意。虽一闪而逝,但心间疼怵似丑陋伤疤,再度狰狞浮出。
应该,还有虞姜。栾城一面,虞姜可是给了她一巴掌,现在回想,都觉得痛。她已不知那是真实的,还是幻想的。她,分不清了。
杏眸望着奢华镜面,镜中女子精致俏丽,美得不真实。可眉宇带着忧色,似有万千心事。手边是碧绿色精致药瓶,昂贵的颐园散仿佛碧玺,晶莹剔透,珍贵非常。
这是她的药,离了颐园散,她就活不下去。她已中毒,像瘾君子饮鸩止渴。
墨临渭盯着药瓶许久,未动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