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花下。
  金桂馥郁,芳香四溢。
  香榭雅筑香溢四维,美不胜收。即使映着月光,也能看到金黄璀璨,华丽繁复。
  墨临渭夜不能寐,披一件鹅黄单衣,一身白裙,在月下漫步行走。
  欧式小楼的安保系统能自动识别人脸,所以不用担心吵到旁人。她生来随性,但毕竟第一次到陌生城市,光照和温度均不是从前,千飞也不在身侧,于是锦衣夜行,漫步散心。
  芳香扑鼻,全是金桂气味。
  默然行走,感受夜间习习微风。故意躲避人流,朝着密林间行走。或许在乔木林呆了太久,嗅觉敏锐,竟能闻着丛林滋味。
  夜魅蔼然,凉风阵阵,吹散心中杂念。埋头苦思,思忖未来时光。
  夜色渐浓,路灯昏暗。她走得从容,却不惊惧。更深露重,越发寒凉,紧着身上凉薄单衣,依然是冷。蓦然回首,也是疲累。
  但,方向迷失,不知路途。
  眉心一凛,竟是一慌。索然在林中摸索,找不到影踪。
  怎么办?独自夜行,竟然迷路。没有任何通讯设施,如何离开?
  “丫头,你怎么了?”
  温柔声线,寒凉如水。似对她语,格外醉人。
  墨临渭一呆,不知所措,也不敢抬头。只听得温润脚步,缓缓而来。想必,是个极其温柔的男子。
  “丫头,现在都十二点了,你在这里绕了几次,莫不是迷路了?”顾朝西凝神,映着月光,能模糊看到少女的影子,纤细瘦弱。
  “我……”墨临渭语塞,狼狈不堪,却不敢对视。只低着头,羞涩点了点。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夜里风大,你的家人,怕是担心。”顾朝西走近一点,仔细打量少女身姿。月下花间,朦胧模糊,却见一双杏眸漆黑幽深,亮得惊人。
  他心神一窒,似乎被那双眸吸了进去,心跳不觉慢上三分。
  饶是虞姜,濪城第一美人,也没有这样一双眼睛。
  “我……我不记得门牌。”墨临渭终于开口,窘迫不安,一张脸红得璀璨,透出血色来。
  顾朝西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他慢慢走近,终于站在与她毗邻位置,耐心道:“丫头,要你不怕我是坏人,我就陪你在这香榭雅筑里转一转,兴许你就能记得家门了。”
  他蹲下身,眼睛与少女直视。只见一张脸娇嫩绯红,清丽非凡。映着朦胧月光,更是清透无双,绯色倾城。
  心不由己,跳得厉害。从来,不曾这般,不由控制地疯魇。
  “好。”墨临渭点头,不得已为之。却因羞迫,不敢抬头,只敢看男子一身白衣,闻着他浑身檀香气味,无欲无求的舒服气息。
  “你不怕,我是坏人?”顾朝西戏谑,难得调笑。按捺心中悸动,甚或自嘲。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从不在乎情感的他,怎会让一颗心跳得如此厉害。
  这不过,是错觉罢了。一个小姑娘,看模样年轻得紧,如何能与虞姜相比?
  他心中淡笑,面却不显。依然光风霁月,笑得从容妥帖。
  “我感觉,你不是坏人。”墨临渭凝眸,脸颊红透。因有求于人,也不敢多言,只跟着男子脚步,慢慢行走。但毕竟是在濪城遇见的第一个陌生人,防备心理油然而生,建议道,“不如,你走前面。我和你隔半米远。”
  虽是建议,却是肯定语气。脚步停了下来,真的和男子隔了半米远。
  顾朝西低眸,微微一笑。果然是个古怪有趣的丫头,今夜,收获不浅。
  花间月下,亦步亦趋。
  顾朝西与墨临渭一前一后,保持半米距离,行走香榭雅筑间。
  “丫头,听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顾朝西唇角微勾,黑瞳一敛。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半夜迷路,可会有人担心。他也不是濪城人士,对她不由生出一股独在异乡的同病相怜。
  “嗯。”墨临渭低吟,紧跟其后,莫名安心。但防备依旧,不肯多露一分。
  “这么晚出门,你家人恐怕会担心。以后,还是不要这么任性。”顾朝西转头,看她脸色一僵,也不斥责。或许执教一年,已有职业惯性。
  墨临渭不再言语,只静静跟着男子,沉默得紧。
  顾朝西丝毫不恼,更觉少女有趣。或许是年少轻狂,勇气可佳。从她行走可看出教养极好,话也不多,应该是濪城显贵的远亲。
  香榭雅筑的住户,几乎都是濪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亲戚,恐怕身份也不会低。若能结交其父母,或许也是不错。
  顾朝西悠然自在,心中盘算计较。却见两道身影忽然出现,直直来到眼前。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墨临渭心中一宽,看到墨乙桀面色匆匆。心头涌过愧疚,歉意道:“抱歉啊桀叔,是临渭任性了。”
  墨乙桀心情甫定,见墨临渭身旁年轻男子器宇轩昂,和墨临渭隔着半米距离,一直跟随,对他致谢道:“多谢这位先生。”
  墨临渭已经站到墨乙桀身旁,对顾朝西点头致谢,跟着墨乙桀离开了。
  佳人远行,不知芳踪。
  顾朝西许久才回过神来。他黑瞳深幽,耳畔弥留那两字,“临渭,临渭。”
  低吟许久,鼻翼竟是临渭的少女清香。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香水,若有似无,却意犹未尽。
  “一个小丫头罢了,我真是……”不自觉笑笑,收敛心神,朝虞姜住所走去。出来一小时,那个骄纵的大小姐,此刻恐怕也得了教训。
  他眉头一皱,拿捏着虞姜心思,徐徐前行。
  墨乙桀安静陪伴,却一语不发。墨临渭自知理亏,却也道歉,径自回到卧室。
  脱下鹅黄罩衫,鼻翼间的檀香味久久不散。男子瘦削白影脑中萦绕,她不自觉浅笑,脱下衣衫,全数扔进洗衣机里。
  蓦然偶遇,不过巧合,无须挂怀。
  放下热水,洗掉一身香气,浑身清爽。
  穿着钟爱的白色棉布裙,躺到床上。
  这是新的房间,新的被絮,新的床。她将头埋进被窝里,双手抱膝,进入梦乡。
  明明是陌生地方,却睡得安稳。似乎,她的人生总在漂泊,所以在任何地方能迅速入睡。
  身后忽然传来温热的气息,温暖怀抱包裹着她,带着夏天的温暖和清新。
  “飞,你找我了?”墨临渭睁开眼,迅速转身,看着背后精致的脸颊,伸出手抚摸千飞的额。
  千飞浓密黑发遮住额头,黑亮眼睛骨碌转动,左眼角下一滴泪痣越加明显,妖媚的脸清秀动人。
  “临渭。我想过了,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们永不分离。”千飞漆黑眼眸目不转睛,身体散发着热量透过手指传进墨临渭心里。
  “我知道啊,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我的,就是你的。”墨临渭释然,一颗心终于安定。忽然想起那张黑色信用卡,开口道,“池浅浅的副卡,是你放进行李箱的吗?”
  千飞黑瞳清澈,愣了三秒钟,见墨临渭并不放弃,回应道:“是的。生活,有太多不可预计。你也可以不用,但放在身边,陷入绝境的时候,总有一条后路。”
  “外面的世界,哪那么多诡谲?”墨临渭希望独立生活,而不是墨家蛀虫。
  “你想独立,但外面世道艰险,多一份保障总归是好的。”千飞深知墨临渭的执拗和孤傲,并不否认,只希望她早日看清世道,不要太过理想主义。
  “亦源去哈佛,肯定有亦家人照料。而你,却是真正孑然一身。”
  “睡吧。”墨临渭转过身,背对千飞,闭着眼不再说话。
  别离许久的惊喜渐渐冷却,因为那人是心头深刺,触碰不得。
  千飞慢慢靠近,贴着她的背,心脏平稳起伏,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墨临渭后脑勺,不知在思考什么。
  “临渭,起床了。”池浅浅兴奋异常,穿着浅绿色真丝齐膝裙,光洁肩膀暴露在空气中。她身后是金色阳光,但笑靥动人,竟比阳光更耀眼三分。
  她手里拿着一条淡绿色洋装,递给墨临渭:“临渭,赶快洗漱,多抹点防晒霜。今天我们去校园逛逛,顺便看看阿桀的办公室。”
  池浅浅惊呼雀跃,再无墨家主母的端庄颜色。
  墨临渭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接过池浅浅手里的洋裙,随后进入盥洗室。她快速清洗脸部,拿出未开封的高级化妆品,基本润肤工程做好后,细心将防晒霜涂在脸颊上。
  二十分钟后,她穿着淡绿色齐膝洋裙,袅娜地走出卧室。绿色6cm镂空高跟鞋衬托细足,脚踝白皙小巧,素白小腿像蓝田美玉,散发着光晕。淡绿色齐膝真丝洋裙勾勒出纤细身姿,光洁脖颈像高贵的天鹅,小巧迷人的锁骨上佩戴拇指大碧玺珠链,齐肩墨发随意搭在肩膀上。
  杏眼光华潋滟,樱唇若三月桃花,绯红一点,鲜嫩夺目。她不过十五岁,已经出落得娉婷玉立,尤其从内散发的宁静气质,让人耳目一新。
  池浅浅满意极了,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将手里的淡绿色蕾丝洋帽扣在墨临渭头上,动作轻柔,极尽呵护。
  “我家临渭,日后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由衷赞许,自豪满溢。
  “走吧。”墨临渭一羞,挽着池浅浅的手,漫步前行。
  濪城第二日。白日如练,晨光似雪。
  她扶着额,陪池浅浅走过欧式小楼,却细细打量香榭雅筑的四周,认真记忆。
  或许,不多时,濪城只剩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