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暗涌。
庄序一脸铁青,骑着黑色摩托车在人群中。风驰电掣的速度,折射出陆离光怪世界。
“罗伯特,你怎么办事的?”透过耳麦,对远方的人一阵呵斥。
“少爷,您不满意今晨的惩处?”不太标准的中文,带着些许颤栗。
“庄家不需要废物,若不想滚回美国,你就给我踏实办事。”庄序闭掉耳麦,却不解气。也不知胸中的怒火因何而起,只是方才一白一绿两个身影不停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怒火中烧,几乎烧掉仅存的怜悯,相反是浓烈怒火。
那双眸,何以对一个陌生男子露出那般神色?那双眸,只能对他……
心中一骇,终于不可置信。
原来……
朝阳似火,明烈非常。
墨临渭跑完十圈,坐在凳子上小憩。时间短暂,根本来不及吃早饭。何况,她不过刚跑完,杨娃鬼魅般盯着她的背影,目光阴冷怨憎。
晨风,吹拂。
墨临渭清丽依旧,几乎忘却疲惫。刚才陪跑的人说得对,一切,是她不争。
目光幽深,却不在意。她们,不过人生际遇的短暂过客,不值得为其伤感。这些事,也不过人生中必备的经历,她可以忍受、改变、抗争,到最后,成为一个完整健全的人。
万物善恶,从无定数。唯有保持本心,才能得始终。
季辛,俨然众女捧供,四五女生围在身边,像女王身边的仆人。她们,笑靥如花,争抢着和季辛说话。因季辛是团支书,所以能受到更多人的关注吗?
墨临渭疑惑。
又或许,季辛喜欢被围绕的感觉,在人群备受关注。至少,她热情帮助女生传递信息,在学生会里周旋。所以,这一刻,她心安理得。
“听说张教官惩罚了你们学院的墨临渭,是真的吗?”
“真没想到,今年教官严厉非常,不过第二日,就开始惩罚学生,而且还是女生。”
“难道,万千宠爱的法学院女生,在今年将成历史?”
……
流言,四起。
连张成功也没想到,他的举措,在有心人看来,已演变成法学院女生名声问题。
小惩大诫,换来流言四起。谁说,象牙塔生活美不胜收,也不过市井八卦,坊间谈资。
季辛不屑一顾,她怎会承认这一切是她有意为之。有宿舍几人的帮助,只要一顿饭时间,一件小事会被渲染出各种版本。
八卦,从来是无聊生活最劲爆的事。
而她,只需小施手腕,依旧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看墨临渭被唾沫星子淹死。谁让墨临渭不识好歹,被庄序点名上前?
只是体罚,这代价太浅薄。她要的,是墨临渭被新生厌弃,彻彻底底无法与她一争高下。
季辛眉飞色舞,不时点头和摇头,偶尔施以浅笑,那模样十足十端方大气,众星拱月。只是眉宇间隐隐的得意,被墨临渭收入眼底,一丝不差。
“为什么,人们总有各种脸谱?”墨临渭一愣,细细观察。她不爱说话,却不代表,她是傻子。
季辛、杨娃、黎蔓,她们的敌意已经露在脸上。她如果还不知道,就真的是傻。相信,除了她,好多人都看到了吧。可为什么,她们依然云淡风轻,愿意装傻?
瞧,女生们簇拥前行,仿佛相熟多年的挚友,肆意嬉笑,亲密无间。明明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却带着灿烂笑靥。
女生,世界上最奇怪和矛盾体。她们精明狡黠,变化多端。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冷若冰霜。她们精心打扮,用美丽容颜面对世界,但那美丽的面孔下,又暗藏着怎样的心思?
冷意席卷,墨临渭打了个寒噤。
她不愿知道。她进不去那群体,注定排除在外。还好,她不需要人群。人群对墨临渭来说,不是一种需要,而是负担。
她早习惯孤独生活,习惯一个人清静。这三五成群,终究和她没有关系。
“集合。”张成功声音洪亮,几乎训练场最高分贝。
墨临渭整理仪容,沉默走上前,帽子低得差点遮住眼睛。
人影幢幢,落寞一个。
没人和她说话,没人挽着她。众女心照不宣将她排除在外,连眼神都带着鄙夷。似乎瞬息间,她成了人人厌弃的罪人,已经带上罪责枷锁。
墨临渭面色微沉,不动声色。
她并未做错任何事,只被庄序的人叫出队列,现在,却是千古罪人。
她不过在训练时,不小心和杨娃相碰,没对她造成一丝损伤,却被罚跑操场十圈,整整十五公里。随后,成为人人厌弃的罪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成功眸光微闪,看墨临渭一声不吭,全心的满足感。
越是低处的人,越期望站在高处,手可摘星,俯瞰风景。人们羡慕高不可攀的虚无,将顶层的人看做神袛,甚至自以为神袛就该被瞩目。但这仰望和瞩目并不包括被神袛眷顾的凡人。如果凡人被神袛眷顾,那凡人不可置否地变成排斥对象。
神袛只能高高在上被人仰望,一旦有人触及,就不再是神,或者不再是人们所期望的神。所以,越是靠近神的人,越是被鄙视和排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填满人们内心的不平和虚空。
人们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够好,于是把原因归结到不够强大的神的附庸。
墨临渭唇角一勾,讽刺冰冷。
孤立,排挤,她看得清楚。
但她并不自厌,即使踽踽独行,也无伤大雅。她不徐不快,步伐坚定,默默回到位置,坚定倔强。
她无错,不能屈服。
太阳升空,白光焰火。
墨临渭只觉手指冰冷,一股凉意从四面八方传递来。
“连太阳的温度,都再不真实么?”
她努力让自己平和一些,希望把精神都集中在军训上。
“要是千飞在就好了。”
“千飞无往不利,一定知道怎么应对。”
“可是,千飞,你去了哪里呢?”
墨临渭心中默念,无比想念千飞。她试着让自己坚持下去,也希望自己能成功。但积压的负面情绪,已经被张成功莫由来的惩罚点了导火索,她的理智和坚强,正逐渐失去抵抗力。
“立正。”张成功声音高亢,兴奋溢于言表。
女生快速聚集,生怕惹得张成功不顺,成为第二个墨临渭。
十五公里,一个女生跑下来,是多大的惩处?难道张成功不知道,普通学生经过高考,体力哪有每日训练的军人一样强悍?
何况,还有接下来的军训。
要知道,濪大单调清苦,女生队伍每天上午都会站军姿。光是在烈日下笔直站立,就会损耗不少精力。墨临渭的体力,恐怕已经在奔跑中用光,又如何挺得过去?
更重要的是,一顿早餐时间,墨临渭被罚的讯息已经被编织成许多版本。最为夸张的,是她和张成功本是旧识,所以张成功故意刁难惩处。
“队友们,今天的军姿时间,三十分钟休息一次。”张成功对此一无所知,只沉浸在“权力”迷雾中,心中乐开了花。
要知道,在部队三年时间,他还是最底层的士官,时刻被呼来喝去,哪里享受过这等时光?
何况,那人方才还承诺,只要好好折磨墨临渭,他很可能飞黄腾达。他文化不高,又受了诱惑,自然乐在其中。
“教官,为什么是三十分钟?”队伍里传来一阵娇呼,软糯委屈,不是清晨陪墨临渭的杨娃,还有谁?
“你有意见?”张成功脸上一冷,对杨娃就是一瞪。
“教官,人家早晨被人踩了,现在还脚疼着。站三十分钟,人家真的忍受不了啊。”杨娃娇嗔,对着张成功不停撒娇。
张成功面色稍霁,见女生脸上均是难色,正色道:“法学院在濪大人数不多,算是小院。如果要在最后阅兵上脱颖而出,只能下功夫苦练。我这决定,也是为了法学院。”
“可是……”杨娃娇呼,眸子泛红,就要挤出泪来。
“没有可是。既然你们是我的队友,就该听我的。”张成功勃然大怒,对女生们威胁道,“难道,你们也想和墨临渭一样,跑上十五公里才肯听话?”
黄牙毕露,竟有凶光。他意有所指,指着墨临渭所在方向,鄙夷道:“墨临渭都没说话,你们……”
众女目光一转,纷纷朝墨临渭看去,目光不善。
“为什么又是她?张教官和她……”黎蔓绞着衣袖,愤愤不平。
“他们莫非有恩怨?不然张教官每次都提着她,还让我们连带受罚,凭什么?”杨娃帮腔,愤慨依旧。
“你们少说两句,难道真要被人听见,成第二个墨临渭吗?”裴非衣还算精明,扯着宿舍人的衣袖,可眸中幽光,丝毫不放过墨临渭。
绿茵场终于平静下去,众女忿忿不平,却只有忍气吞声。却是把目光投诸到墨临渭身上,恨不得生吞活剥。
要不是她,她们何苦受这样的苦楚?
墨临渭面上一僵,不明就里。张成功是要把自己次次推上风口浪尖?如此往复,她绝对是众矢之的。她和张成功素未谋面,何曾得罪了他?
为什么,张成功会针对她?
她初来濪大,不可能与谁结仇。还有墨乙桀等人暗中相帮,她相信,墨乙桀不会坐视不理。
莫非,这是墨乙桀故意安插的人,想要试探她?
就像从前的试验,一次次磨砺心智?
可这手法,拙劣稚嫩,不可能出自墨乙桀之手。
那么,张成功的针锋相对,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