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渭懵了。顾朝西的脸温润俊逸,在她心中如同神袛。现在步步紧逼,每个环节强势致命,非得要一个答案。要她承认什么?她朝秦暮楚,红杏出墙?还是违背师道,人尽可夫?……没想到,在顾朝西心里,她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不能成为爱人,她自问从没有对不起他。当年被欺骗的人,是她。
大厅传来若有似无的讥讽声。秋日寒意让她浑身冰凉,只有亦源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浸入心神,让她恢复了力气。
“顾老师慎言。”亦源声音高了,怒斥顾朝西不实之言。墨临渭却挺直腰板,盯着顾朝西的眼,一字一顿:“顾朝西,我说,你弄错了。”
冷冽的声音,霸道的语气。墨临渭浑身散着低压,强硬得可怕。
顾朝西微楞。她不再是不懂拒绝的小女娃了,她不再是隐忍不发的墨临渭了。她和亦源一唱一和,丝毫不给他颜面。顾朝西只觉事态不妙,但骑虎难下。这场局算的是人心,是感情,是信任。无论亦源多爱墨临渭,此时此刻定是动怒。天下任何一个男子都不能忍受妻子不忠。
他,算错了?
“临渭,这明明就是你……”语气微弱,黯然看了她一眼。顾朝西积极改变着策略。
“今时今日的墨临渭,还不至于说谎。”墨临渭分毫不让,心肠也硬了七分。
顾朝西从未见过这样决绝的墨临渭。她和曾不一样,她用心维护她的丈夫,丝毫不退却。顾朝西无奈,忽然变换了神色,竟哀求道:“临渭,你就收下吧。就当,老师给你的见面礼。”
就当我欠你的!温沉声音让大厅压抑,顾朝西竭力控制胸腔内翻涌的酸涩,把真正想说的话吞入喉头。这次,用了十二分的真心。他的愧,他的悔,希望她能看见。只要她还愿给他机会。
顾朝西在向她示弱吗?她曾奉为神袛的人,永不会屈服的人,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态。杏眼一点点失焦,墨临渭眼里全是冷。她输了,输给了命。顾朝西变了,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顾朝西软硬皆施。
亦源用力扶着墨临渭。如今的顾朝西更难缠,为了目的不惜牺牲名誉。这孤注一掷的情状,带着哀兵必胜的冷肃感。顾朝西不是可敬的对手,却是无法轻易战胜的对手。
顾朝西也痛。墨临渭冰冷相视,把他看作生命里的陌生人。他们真的回不去了?既如此,就别怪他狠。为了那庞大的利益,为了夺回她,他顾不了那么多。就算鱼死网破,他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临渭,你是给留给我的,你忘了吗?”顾朝西微笑,将礼盒再度递上前,亲昵而暧昧,坐实与她的纠缠。他身边还站在原配妻子虞姜,却当着这么多人向墨临渭示好,他真的……
虞姜的脸彻底泛白,再不复最初的趾高气扬,只剩下失落的颓败。
濪城民风开放,有头有脸的男子一定有红颜知己,这是富贵圈公开的秘密。一些正妻和其他女子共处一室,气氛和谐。就连虞闻阑,也不止两个妻子。顾朝西心中有墨临渭,但求而不得,所以只有虞姜一人。她也因此一直被濪城贵妇艳羡。可现在,顾朝西明目张胆宣告和墨临渭的暧昧,当着这么多人撕破那张纸,还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让虞姜措手不及。
亦源狭长的凤眸如同鹰隼,用力盯着顾朝西:“顾老师此言差矣,我妻子和我感情甚好,您多虑了。”顺势搂紧墨临渭,将身体温度传到她身上。
墨临渭浑身僵直,低语:“阿源,我不怕。我再不会被这个人玩弄。”抬眸一笑,如花嫣然。
顾朝西看着二人亲密的互动,胸腔里又燃起一股火。他心里那颗嫉妒的种子已经膨胀,如果不赶快盖棺定论,他一定会爆炸。
“顾老师,墨镜不是我的!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太多。如果一定要有刻字表示专属,我只会刻有产权保护的字。”墨临渭回看亦源,给他安心一笑。笃定地看了眼顾朝西,希望他知难而退。言尽于此,顾朝西若不罢休,她真的会羞辱他。
“产权保护?临渭,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顾朝西依旧温和,暧昧向前一探,见她闪躲,眼里揪痛。墨临渭在虚张声势,他不信墨临渭能变出花来。既然她想玩,他乐意奉陪。
“我这一生,最恨言而无信。如果顾老师要证明,我现在就给你。”墨临渭竖起坚硬的刺,强硬异常。
墨临渭一席话浇得顾朝西浑身冰凉,他费心筹谋的一切难道会被她一语否定。这一场计谋,算计她余情未了,算计她的心。难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不会。墨临渭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她曾说,给不了很多很多爱,就给很多很多钱。他费尽心神地打造这个礼盒,所有钻石加起来是520颗,满含着对她的心意。他是真心,想和她再续前缘,她不愿意吗?
墨临渭也不理会,唇角露出冷笑,扶着栏杆站稳,对亦源低语几句。
亦源温尔一笑,绅士地蹲下身,脱掉她右脚的高跟鞋。娇柔细足暴露在空气中,足踝纯白色脚链闪烁着微光。体贴地摘下脚链,再为她穿上鞋,将脚链放在少女手中。
当一个男人,足够深爱一个女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下为她脱鞋。
濪城名流商贾懵了。亦源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为一个女子脱鞋,毫不顾忌男儿尊严。
墨临渭嘲讽一笑,素手拎着脚链,银白色光芒微微闪现,比不上顾朝西手中的镜盒,但做工细致精美,环扣矩形银片上刻着一串英语:“Link-way”。
顾朝西脸色难看得紧。关注邻卫医药几载,他当然知道Link-way的意义,墨临渭居然真的拿出来证据,真的当着众人打他的脸。他最自信算计人心,此时却失败了,他算错了墨临渭的心。墨临渭,不爱他了。
心头涌出一口血腥味,被墨临渭的话伤得透彻。
“如果要刻字,我只会刻Link-way。”墨临渭拿着脚链,对所有人朗声开口。
亦源满眸惊喜,他的临渭在最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他所筹谋的一切还未展开,临渭就为他解决了。他来不及欣喜,又听到墨临渭对顾朝西冷冰冰的声音:“顾老师!我说过,你弄错了。”
顾朝西讪笑,恢复儒雅俊朗的外表,波澜不惊地将礼盒回握在手中。安静的金色大厅灯火明耀,横廊上对立的顾朝西和墨临渭成为最大焦点。俊逸男子手握钻石礼盒,娇弱美艳女子手执白色脚链,他们淡淡望着对方,神色不明。
“临渭,你这玩笑开大了。Link-way是什么?交叉路?无线电缆?”顾朝西紧追不放,甚是嘲讽。
亦源将墨临渭护在怀里,怒到极致。墨临渭用力拽着他,宽慰道“阿源,交给我。这本来就是我惹的祸事,我自己解决。”
墨临渭大步走到顾朝西面前,高声宣布:“Link-way是临渭的谐音,意义非凡……”
“临渭妹妹果然可爱得紧,怪不得朝西念叨。”虞姜脸色也恢复了红润,站在顾朝西身边帮腔,夫唱妇随嘛。那声“妹妹”恰如其分,再引争议。按辈分,墨临渭应该叫虞姜一声“师母”,虞姜姐妹相称,什么意思?
顾朝西从麻省理工学院回濪城,就身家上亿,素来洁身自好,只有虞姜一个女子。难道顾朝西和那墨临渭暗度陈仓多年,要借此宴会横刀夺爱?虞姜这声“妹妹”,虽称不上惊天动地,也算得上平地惊雷。
“您这声妹妹,我可担不起。我是顾老师的学生,更是邻卫医药董事长夫人,哪里高攀得了您这位姐姐?!”墨临渭嗤笑一声,回到亦源身旁。她神色冷傲,丝毫不惧虞姜愤恼,亲密挽着亦源的手。
“顾老师,听说你入赘虞家才得平步青云。您手里的礼盒,该是为您太太默许准备的吧?”亦源清了清嗓子,每句话却戳着顾朝西软肋。他出身贫苦,是虞姜让他发迹,在濪城站稳脚跟。亦源不留情面提起往事,也是够狠。
顾朝西脸上一白,这是不争的硬伤。墨临渭不忍说出来,亦源却直戳脊梁。
而墨临渭此刻已经把银白挂饰套在脖子上,“Link-way”字符刚好落到性感的锁骨上,配上深紫色露肩齐膝裙,更加精细别致。不顾亦源阻止的眼神,笃定直视直视所有镜头,莞尔一笑。她生得极美,此刻自信蓬勃,在场的人不由肃穆,仔细聆听起来。
“各位朋友,我是邻卫医药董事长夫人墨临渭,我的所有物,只会以Link-way为专属标志。今天受靳老邀请参加晚宴,我也想借此机会,说一说Link-way这串字符对我的意义。”
强烈光线照射墨临渭美丽容颜,浑身上下超然世外的气度,丝毫不逊于濪城第一美人虞姜。尤其淡然自若的自信,反衬得虞姜无光。她锁骨上闪烁的Link-way字符锁链并不是名贵珠宝,却让虞姜脖子上的宝石项链失了颜色。
“我来自南临墨家。六年前,亦源本想用我的名字创办公司,但我拒绝了。他最后用邻卫医药在国内注册,而公司商标名称恰好就是‘Link-way’。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名字的谐音。四年前,我和亦源在栾城注册结婚,婚戒也刻有Link-way字样。”墨临渭从不用身份压人,但今天,她亮出两重身份。别说顾朝西,就连亦源,都觉得惊讶。
“南临墨家,难道是华夏第一医药世家南临墨家?”一位五十来岁的长者惊呼一声,人群再次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