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起话落。
那檀香味慢慢散去。可鼻翼似乎熟悉那气息,就像熟知那个人。
明明,是陌生人。相见如故般,莫名心安。
墨临渭转身,他已经离去。
只见背影清瘦,白色衬衣贴在身上,能依稀见到精瘦肌肉。衬衣扎进黑色西裤,腰系黑色皮带,瘦窄腰身更加凸显。脚上穿着黑色皮鞋,皮鞋擦得很亮,没有一丝泥垢和灰尘。一见,就是极具品味的人。
品味,不是特别追求,不过以最好姿态面对大众,这是对别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的尊重。
“怎么会,忘记问他的名姓,更没有要联系方式。恐怕再见时,陌生如故。”
墨临渭喃喃,对那谪仙一样的男子心怀感恩。施恩不望报,在这浮世间,越发难见。
怀揣着《国富论》,笑得从容。这书沉甸甸的,有淡淡书香,他推荐的,应该是本好书。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图书馆,心中方才安宁。
走到借览室,借书,打卡,从容不迫,莫名心安。
月色,宁静如水。
不曾想,又是月圆。
心下烦闷,不自觉忆起中秋时节,亦源那句送她入学的戏言。如今,她站在濪大校园,漫步月下,亦源,何曾有只言片语。
是她,太过执迷。
再抬头,已是圆月当空,心中感慨。
揣着那本书,拿着手包走出图书馆,松糕鞋在大理石上平稳移动。
月和太阳不同,太阳炽烈灿烂,像热情四射的俊朗少年,绽放华彩。但太阳太过热情,灼热刺人,人们在炎热夏季总会躲避太阳。
月温柔如初,一直温柔清雅。像神秘少女,目光深沉,温柔注视。不论人走到何处,它在时刻头顶盘旋。银色光芒圣洁温柔,对离乡背井的人来说,月是温柔知心的母亲,呵护离人心。
在乔木林百无聊赖时,她时常仰望星空,看月圆月缺。没变化一次,她就开心一次。
“你到底承载了多少人的秘密,又背负了多少人的情思?你在天幕中高高在上,但你的光芒却直达人心。你从不言语,沉默地忍受着万物的心语。”
她的生命里,也曾经同时拥有太阳和月亮一样的人。骄阳似火的亦源,神秘如月的千飞。她一度认为,她是世界上最悲哀又最幸运的人,上帝并未放弃对她的恩慈。
最后,亦源走了。为了理想的帝国,万里相隔。他定会遇见健康美好的少女,开始刻骨铭心的爱情。
“亦源,哈佛恐怕还出太阳吧。亦源,我们或许也像太阳和月亮一样,平静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不会出现交集呢?”
“我不该贪心,已经有了千飞。我只虔诚希望,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只要,你幸福,极好。”
墨临渭喃喃出声,轻柔声线在空气中流淌,像一首悠扬的曲子,随着月华飘得很远。
日出,哈佛。
远在哈佛的亦源睁开眼睛。
窗外太阳初升。阳光刺透狭长凤眸。
亦源从床上坐起,走向窗边。
整洁的双人公寓里,两室一厅住着他和聂重华。聂重华早就去图书馆了,他总是那么兢兢业业,专心刻苦。仿佛挣脱牢笼的困兽,在图书馆寻找安宁。
天气很热,他只穿着睡裤。
完美的上半身曲线越发紧绷,腹部肌肉仿佛画上一样。他越发健朗,每日抽出时间健身。只有健强体魄,才有机会回去见墨临渭。
他不像聂重华,他要把自己练成一部随时能运转的机器。只有如此,才能用最好状态迎接挑战。
轻揉眼睛,从窗户边缘的木架上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白衣少女宛若天使,清丽脸颊并无表情,但清亮杏眼灌注着伤。
他深情凝眸,仿佛她就在身边。
指腹轻柔摩挲,满是宠溺。
“亦源,我们晚上去图书馆吧。”
华裔学姐,热情奔放。她举着白色A3纸,写着鲜红大字。
此类邀约屡见不鲜,亦源从不在乎。
上课有不少女生刻意坐在身边,主动与他搭讪。还有男生跑到亦源楼下对他大声告白。
亦源几乎成为了哈佛大学一道风景,每时每刻被人关注。
哈佛是创造奇迹的地方,也是感情和思想极为开放的地方。谁想到,即使女生,也用最热情的方式,表达心中激情。
可,他看不进眼。因为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
夜阑人静,即使累得立马会睡着。脑海都会浮现墨临渭的脸。
他们相处两年,所有滴滴点点。一切,几乎化作动力,在孤独时与他安心。
他确信,他爱她,深入骨髓,刻骨铭心。没有她,他的生命,或许会失去意义。
得不到,总是最好。在墨渊无数阻挠后,他终于明白,离开她,许是一生的伤。
若不是池浅浅,他恐不会知道,临渭已经去了濪大。那个实心眼的单纯孩子,在尔虞我诈的世界,不知又要遭受多少磨砺。
就连上次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也在她的质疑中不了了之。
电话,回味。
池浅浅用迂回曲折的话传达墨临渭讯息,甚至用《圣经》页码为暗语,告诉他临渭的手机号码。他欣喜若狂,迅速拨通,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呼吸温柔狡黠,足以使他震撼。
他的临渭还是这般戒备,对他尚且如此,对待陌生来电,或许更加防备。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临渭被抢走,不管对方是谁,对他来说都是“噩耗”。
相思入骨。
“喂?”亦源每个音节都是战抖的,酸涩甜蜜的泪光,完全湿了眼眶。
临渭沉默的每一秒钟,对他都是折磨。眉头细汗,忐忑不安。
“你是?”清冷声线,一如既往。却像寒冰雪花,把他从云端瞬间打入十八层地狱。身体每个毛孔被针狠刺,痛不欲生。
“她竟不记得我,是不是把我忘了?”大片大片悲伤情愫,晴天霹雳也不为过。四肢百骸是冰冷痛感,心痛得无以复加。
日日夜夜蚀骨相思,的思念之痛,换来她迟疑质问。
“不会的,一定是我的错觉。临渭是个好姑娘,一定不会做这样残忍的事。”亦源努力平复心绪,准备重新介绍自己。他喉咙沙哑,竭力控制住声嘶力竭般的痛魇,无比平静:“我是……”
奇怪接踵而至。
手机挂断,在他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名字时。
她关机了。
颓然倒地,后背被汗水打湿。恍若隔世地看着手中的黑色手机,浑身力气都被抽空。
“你真的不记得我?”亦源机械地重复那个动作,全是关机。
天不从人愿。
他每天抽时间拨打那个手机号码,妄想得到一丝回应,但事与愿违,听筒永远都是,关机提醒。
他跑到通讯服务中心查询。竟查不到他和墨临渭的通话记录,仿佛那只是他的一个梦。
墨渊。
在世上,墨渊几乎无所不能。有墨家的强大财力和科技实力,谁也拦他不得。
亦源不服气地换了好几张电话卡,还借来聂重华手机,但结果并未改变。
想到此,他就憋着一口闷气。
得不到,从来最好。像他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越发刻骨铭心。
从回忆中收回目光,一如既往拨打墨临渭的手机号码。他俨然朝圣者,观看心中神袛。那烂熟于心的号码,如今魔咒般撩拨心神。即使收获全无,也从不放弃。
他爱她呀。
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
不管墨渊用什么方式阻隔,不管墨临渭是否将他忘却。他,一定,一定会想法子弥补这缺失。
只要拿了学位证,他就可以回国。他时间更紧,几乎不够用。
除了专业课,他把图书馆当作第二个家。只要可以让他回国见墨临渭,他所作的任何一切都是值得。
“临渭,等我。”
“我一定会尽快完成学业回国看你,请你,一定要等着我。”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照片上少女的脸,仿佛她就在身边。
整洁男生公寓里,墨临渭鲜有的几张照片全部放进相框。墙壁上、书桌、木架,明明就那么几张照片,却被冲洗成大小不同的尺寸,几乎把房间铺满。
阳光照进房间里,照片折射出各种光线,精致面容格外明艳夺目。
一旦执念,就是所有。
濪大,万里之遥。
夜色如水,清冷悠长。
墨临渭坐在书桌前,认真翻阅《国富论》。
白色睡裙,垂直静坐。
千飞躺在床上,已然熟睡。柔和灯光包裹她绝美侧脸,呼吸均匀。她似累极,睡得香沉。只是眉心微蹙,似正经历一场大战。
时间滴答滴答,时针和分针刚好指在8:00方向。时针和分针之间形成一个和谐的角度,平静异常。
静默,阅读。岁月静好。
同一时刻,法学院模拟法庭的巨型圆钟上,时针和分针刚好在8:00方向停顿。“咚咚咚”三声脆响,格外庄严肃穆。
迎新大会,正在举行。
季辛冷着俏脸,目不转睛盯着主席台。只是眸子的恨意,仿佛滔天。
“墨临渭,这法院,有我季辛,就不能有你。”
她骨节森然,几乎捏成一个握死的拳头。让一旁的裴非衣看得毛骨悚然。
“季辛,你还好吗?”裴非衣试探出声。
“等着瞧,今晚,将会有一场好戏。墨临渭,我看你如何在众目睽睽下,逃出生天。”
裴非衣一脸惑色,但如果细看,就能看到她唇角的森冷笑意,几乎和季辛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