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墨临渭一喜,终于发现有见识的人了,南临墨家屹立华夏百年,是医药界的传奇。濪城却地势偏远,若只有井底之蛙,公布身份也是徒劳。如若不然,她当年来濪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腌臜。
“敢问鬼医墨渊是您的?”老者锲而不舍,仿佛看到了宝贝,额头的皱纹延展。
“正是家父。”墨临渭颔首,一笑莞尔,美艳方物。
“你就是鬼医花了十年时间治愈的那个少女?见着你本人,真是三生有幸!”老者目光矍铄,就差喜极而泣。
顾朝西脸色越加难看。离间计、苦肉计都不奏效,不仅落入下风,还与人口实。亦源戳他的软肋,墨临渭又亮出身份。亦源把栾城铸就成铜墙铁壁,太多信息失真。他高估了自己在墨临渭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亦源对墨临渭的影响力。如果当年,她也这样坦白,他们又怎会分开?他兀自生出怨怼,捏着礼盒的手越来越紧。
天道不公,他一生为荣华打拼,借虞姜上位,为了前途舍掉墨临渭后,才知道墨临渭的真实身份。一步错,步步错,他不甘心。
“临渭,不要岔开话题。墨镜依然是你的。”顾朝西冰冷开口,眸光清冷。
可是,人们似乎不再关注他的“八卦”。
“顾老师,你就别再执着墨镜了,鬼医墨渊的闺女,还会说谎?人家小两口远道而来,你就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不依不饶啊。”老者抿了口酒,继续开口。
“就是啊,顾老师,恐怕是你襄王有梦。”
“人家小两口关系甚好,顾老师不要夺人所爱了。”
话已露骨,顾朝西若执迷不悟,就是故意破坏别人的感情。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二人纵使有瓜葛,男方过多执迷,就是夺人所爱。
局势因为墨临渭的主动,似乎一下扭转了。
虞姜看笑话似的瞅了眼顾朝西,见他一语不发,既得意,却又悲伤。
“啪啪啪。”
掌声三响,嘈杂顿无。靳华杰双掌交叠,矮胖身躯坚定如山,朗润的声音再度在大厅响起:“果真是师徒情深啊!”他声音坚定,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语,几乎顾朝西和墨临渭所有争执,却又将二人关系再次推入舆论。
墨临渭正欲反驳,亦源揽着她的肩膀,吻着她的额头,露出安心一笑。他的女人,已经为他做了太多,他今天收获匪浅,不想她逞强。
“靳老说得对,濪城大学师生和谐,才会为国家培养栋梁。如今是濪城大学百年校庆,亦源陪妻子回母校参加。桃李满天下,就是如此。”亦源面冠如玉,凤眸笑得璀璨。怀里的人微微一缩,却让他心情大好。
靳华杰憨态一笑。他才不管墨临渭娘家势力,既然她已经和亦源结婚,墨家远在南临,势力再大,又奈他何?做生意就是豪赌,他一向胆大心细,绝不会放过机会。
靳华杰还想开口,亦源却居高临下望着他,得意地提醒道:“区区一副墨镜,不至于纠缠不清。墨临渭是亦源一生挚爱,更是邻卫医药的最大股东。她手里持有45%的股份,拥有一票否决权。我虽是法人代表,不过是临渭的高级管家。”
顾朝西脸色铁青。这筹谋,果然错得彻底。如果好言相向,用旧情打动墨临渭,更易达成目的。他又弄错了,墨临渭才拥有最后决定权。
最精细的计谋,一开始就败得彻底。亦源对墨临渭的爱,已经超越了自己。他愿意为墨临渭做所有事,这才是爱情。
喉头涌动着血腥味,顾朝西脸色苍白,瞬间倾颓。
靳华杰脸色大变,再也笑不出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怪不得邻卫医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占据医疗第一线,靳某佩服!”
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甘心为女人做嫁衣,亦源脑袋是注水吗?居然甘心给墨临渭当“劳模”!这份气度,顾朝西自问做不到。无论多爱另一个人,他最爱的只可能是自己。
“果然情比金坚。鬼医的女儿,是无论如何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那老者再度出声,开始在人群里大肆宣讲南临墨家的丰功伟绩。
“我建议我们举杯,敬爱情!”人群传来呼声,众人举杯敬墨临渭。亦源牵着墨临渭的手,与众人对视,凤眸星光璀璨,仿佛酝酿着风暴。
金色大厅又响起高亢的舞曲,靳华杰黑着脸离开舞池,虞闻阑狼狈尾随。
看着离开的两个人,亦源心情大好。这是顾朝西熟稔的濪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顾朝西的利刃。如果毫无准备,他怎么敢带她来濪城!
一下飞机,靳华杰的请帖就送到下榻的酒店。这场鸿门宴,亦源早有准备。他,还未亮出王牌。现在看来,顾朝西的手段,恐怕要用尽了。他神思恍惚,定不会想到亦源的反击。
“美人姐姐。”干净的童声忽然响起,一个粉嫩的女孩出现在大厅。她一身粉红打扮,除了顾盼生,还能有谁?
顾盼生穿着粉红色连衣裙,齐刘海被公主发冠别在头顶,漆黑的眼眸简直是顾朝西的翻版。她一步步走上横廊,来到墨临渭身边,对顾朝西开口道:“爸爸,美人姐姐也在呢。”
顾朝西狠狠看了眼虞姜。虞姜美眸一阵错愕,她明明看到顾盼生睡下了,怎会出现在这?怨毒地看着顾盼生,像后妈一般冷声道:“盼生,过来。”
墨临渭侧目,再不想看这对夫妻,挽着亦源的手就想走。
“美人姐姐。你别走好吗?”顾盼生拉住墨临渭的手,又继续对顾朝西道,“爸爸,那个盒子好漂亮,盼生想要。”她踮着脚想抢礼盒,顾朝西却捏得很紧。顾盼生望了一眼墨临渭,眼神好不可怜。
“小孩子想要,就给她吧。”墨临渭轻声开口,想来顾盼生也是可怜,于是从顾朝西手中取过礼盒。顾朝西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黑眸审视着墨临渭的气定神闲,觉得自己被骗得凄惨。
“老师,孩子还小。为人父母,该大方点。”墨临渭气息如兰,却不知每次和顾朝西说话,都是对他的折磨。她关心他的孩子,他的家庭,为什么不关心他?
“我们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盼生,滚过来。”虞姜愠怒至极,恨不得当场撕碎墨临渭。
顾盼生怯怯不语,黑瞳几乎又要集聚泪水,可怜的模样让墨临渭心中一软。她一把拉过盼生,蹲在盼生面前,把礼盒放到盼生肉嘟嘟的小手里。
“盼生别怕,这个礼盒是你的了。”
顾盼生笑眯眯地打开礼盒,从中取出紫色墨镜,诧异开口问道:“咦,这不是?”她转过身,狐疑地看着顾朝西,大大的眼睛全是泪水。
顾朝西眸子里的阴狠一闪而过,顾盼生不寒而栗。她转过身,正视墨临渭的眼睛,嗫喏道:“美人姐姐,盼生说错话了吗?”
“傻孩子,你很诚实,没有说错话。”墨临渭声音温软,一脸亲和。
顾朝西的脸几乎成了冰块,恨恨盯着虞姜。虞姜惊恐,立刻拉过盼生,捂着她的嘴。
“别人的东西,就不该奢望。老师,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墨临渭没有看顾朝西一眼,这个男人,真的够了。他还要在濪城待下去,说透一切,他的一切也是毁了。
顾朝西维持着温润和煦,沉声道:“这一局,我输了。亦源,你大可当众宣布墨镜的由来。”黄雀在后,商海浮沉,亦源一声不吭,却成了黄雀。
“我听临渭的。”亦源莞尔。顾盼生那张王牌,只要临渭点头答应,顾盼生和临渭在校园的录像会立马在大厅公布。
“算了吧。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和你并没有深仇大恨。”墨临渭摇头,前程往事,她不想过问了。她习惯性地当起鸵鸟,希望息事宁人。歉疚地看亦源一眼,见他唇间含笑,对亦源更加感激。
亦源是好人,他宅心仁厚,宁愿放顾朝西一马。
“顾老师,不要欺负女人。有什么,就冲我来。”亦源直视顾朝西,揽着墨临渭的腰肢,正视着大厅。
靳华杰和虞闻阑再度回到金色大厅。他们似乎发生了强烈争执,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亦源拉着墨临渭的手,宣誓般高声道:“各位,我太太的东西从来只有邻卫医药标志,因为她心中只有我。时值濪城大学校庆,亦源陪妻子回母校庆祝,承蒙靳老盛情款待,亦源不胜感激。”他向靳华杰和虞闻阑方向示意,又开口道,“感谢靳老热情招待,我借花献佛,敬靳老!”
华尔兹音乐停了下来,侍者端上酒杯,人们端着酒,冲靳华杰敬酒。
靳华杰端过酒杯,轻抿一口,又恢复了憨厚表情。
“我妻子墨临渭小姐愿意捐出珍藏多年的《兰亭序》仿本,交给濪城大学校友会,以报答濪城大学的教育之恩,以及各位老师厚爱。”语罢,见一黑衣人拿出《兰亭序》仿本,亲手交给虞闻阑。
远道贵客被人冤枉,不但不计较,还拿出珍品,这样的气度,在场谁又能比?
“听说《兰亭序》真迹价值数十亿,仿本也价值千万【笔者注:关于这个估值,各位看官注意这是《兰亭序》,不是《兰亭集序》】,闻阑兄果然桃李满天下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靳华杰皮笑肉不笑,恨在心头。
相比顾朝西的咄咄逼人,亦源明显慷慨得多。校友返校,纯粹是看个人喜好。亦源出手就是千万之物,足见对墨临渭的重视。
顾朝西献宝,颜面尽失。
亦源这一场战,可谓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