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仿佛轮回。
千飞面无表情,像个朝圣的卫道士,眼神温柔,仿佛临渭是她生命最珍贵,不容丝毫闪失。
那清澈慧眼,如智慧泉眼,予她安全。
天长安,地长安,一世长安。
一切,恢复如初。
千飞伸出左手,擦拭墨临渭如玉面颊的尘埃,缓慢凝重,带着深不可测的肃穆。她一遍遍重复手中动作,眼神无比清透。
一股暖流淌过四肢百骸,墨临渭终于可以移动。
“这是哪里?”
“你的心。”失而复得,千飞越发郑重其事。
“你经历了太多不能忍受,让心变成废墟。或许,这原本就是一片废墟。”
“这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边无际的灰暗和虚无。你一直孤独,惊恐不安,对世界不抱希望。”
千飞声音温和,字字如刀。
“我不勉强。你要记清楚我说的每个字。”千飞掰开墨临渭的手,让墨临渭与她对视。墨临渭有些许挣扎,但千飞并未放弃,她双手捧着墨临渭的头,用力固定住墨临渭晃动的大脑。
“我就是你,我是你的一部分。”千飞认真虔诚,仿佛交出审判权。
墨临渭沉默,因千飞眼神里的专注是她从未见过的。
“嘭嘭嘭……”
有节奏的声音在四周回响,她清晰听见心跳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每响一次,就有浓浓的生命力。仿佛一台永动器械,永不会停止运动轴承。
她看着千飞的胸腔,生出求生意志。
四周温度回暖,粗糙砂石消弥,露出清透干净模样。
墨临渭终于有了血色,红色血液在毛细血管里奔逐,千飞能看到血细胞列队奔跑的情状。
她握住千飞的手腕,对千飞点头。
每个人,都应该有希望。尤其是无路可走的时候。希望能让人继续活下去,不管经历多么难以忍受的困苦,只要有希望,人就能活下去。
“我也是你。我们密不可分,无法分离。你是我生活的信仰和依托。”
“你一直都知道?”千飞很难为情。
“是的。在墨家,在梦境,在无数个无法度过的孤独,我看见你。”
“你坚强美好,你的心充满无数活力,我从中汲取力量。”
“你是我的未来。所以,你是我。”
“临渭,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千飞狐疑,再次迷茫。
“你若真明白。独立的意志会两败俱伤,我们必须和谐共生。”
“不要跟我说这些深奥逻辑,你说的,我都信。”
“飞,我们回家。”
墨临渭起身,却见千飞身后绽放出浓艳的光芒。
她终看清四周景象,这真是一个人形的“脑部”空间,她清楚看到各种交叉的神经线路。
……
“临渭,醒醒。”千飞穿着大红色连衣裙,脸上并未上妆。
“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好像做了奇怪的梦。”墨临渭起身,费力一笑。
“人生如梦。梦境看似荒诞不羁,却透着隐喻。”
墨临渭只觉饿,大声道:“好饿。”
千飞长松口气。主动为她做面,虽知比不上池浅浅,却非常用心。
墨临渭再无睡意。
这情况,何时起越发浓厚。她也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
她主动拉起千飞的手,和千飞嬉闹起来。随手拿着手边的枕头,轻轻朝千飞扑去,千飞灵巧躲闪,仿佛提前洞察她的意图,她一次也没有成功。
她哪肯罢休,想到梦境里千飞带给她的希望和感动,她巴不得和千飞嬉闹更久。似乎这样才能表达她此刻的喜悦和满足。
不多时,她索性直接跳下床,对着空气胡乱挥动着枕头。
“我可不想胜之不武。千飞,如果把你打疼,可不能怪我。”墨临渭不断挥舞着枕头,很有活力。她认真地
千飞并不理会墨临渭的表情,反而灵巧一蹿,直接抢走墨临渭手中的枕头,采取攻势。
她似乎永远知道她下一刻的动作,让她琢磨不透。
墨临渭在空气中来回晃动,速度很快,仿佛追逐着并不存在幻影。脸上全是兴奋幸福,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感官享受中。
显然,女生宿舍里始终只有一个人。不论少女玩得多么尽兴,无论房间里的气氛多么欢愉,真正存在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翌日,清晨。
墨临渭挽着千飞的手,大步前行。仿佛昨夜一切,均是幻想。
她心情极佳,不自主为千飞介绍校园风光。闲来无事,她喜欢穿梭人群间,看人们行动轨迹。不属于她的人生,却像看过别人一生。
千飞淡笑,这样的临渭,是鲜活的。谁能知道,她曾是抑郁症病人?
新生,绿油油一片,却直直冲墨临渭走来。
千飞拉过她,警觉灵敏。来者不善,除了季辛,还有谁。
“我当是谁,原来墨临渭。”季辛嘲讽,吃早饭的时间,却瞥见墨临渭,果然仇人见面,冤家路窄。
“我们走吧,她,不是你能惹的。”裴非衣拉着季辛衣袖,却煽风点火。
“非衣,你总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就是墨临渭啊,果然狐媚子。”杨娃义愤填膺。
季辛看过墨临渭证件照,加上昨日种种,几乎怒火中烧。见围观者众,已然狗急跳墙。
“你化了灰,我都认得。墨临渭,你和张成功不清不楚,昨天不参加新生大会,如今连军训也不参加。你到底有什么背景?”她冷讽,怎会不知,墨临渭学籍信息无父无母,所以肆无忌惮。
理智,在见到墨临渭惊为天人相貌时烟消云散,如果不现在打压,以后不知怎么骑在头上。
恨意滔天,几乎燃烧所有。她顾不得四周,只想不断给墨临渭泼脏水。人,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才不会管真相。搬弄是非,不正是女子强项?
墨临渭凛眉,对季辛所说信息一无所知。那不是她经历的,只狐疑看着千飞。却见千飞双目怒视,捏着拳头,隐忍怒气。
“飞,怎么回事?”她声音极低,淡然询问。
“还是说,你被学校某个高层包养,当了不要脸的小三,所以在濪大为所欲为。你那单独的公寓,怕就是那个人特许的吧。”
季辛越发得意,见围观众者对墨临渭指指点点,笑得灿烂。
“你胡说。”墨临渭恼红了脸,她还未说话,千飞已先她一步,走到季辛面前,生生扇了一巴掌。
清脆响声,在人群格外刺耳。
季辛愕然,完全不相信文弱少女有如此力道。捂着犯疼脸颊,说不出一句话。
杨娃等人早已目瞪口呆。
“我警告你。墨临渭不是你随意轻贱的,管好你的狗嘴。”
千飞冷声,大步离去。
人群嘘声一片,只见季辛捂着脸,大步跑到法学院,怨诉冤屈。
裴非衣一脸正色,唇角勾笑。这个季辛,还真是沉不住气。
“飞,你刚才打了季辛?”墨临渭惶惑,没想到濪大是非众多。
“那人欠打。你是墨家少主,难道要忍受不白之冤。传到墨渊耳中,或许惩罚更甚。”千飞笃定,云淡风轻。
“但众目睽睽下打人,会不会有事?”
“我忍她太久,早就想教训。你瞧见没,我打人位置有摄像头,她敢告状,我直接告诉墨乙桀。我不信,堂堂墨家少主被羞辱,他会忍住不出手。”
“千飞,你果真聪明。”墨临渭微笑,所有忧虑抛诸脑后。
有千飞,她再无恐惧。
果然,季辛还未走到法学院,就被四个黑衣男子拦截到偏僻处。
“你看见我手中的针了?”
“光天化日,你们想做什么?”季辛花容失色,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如果再敢说墨临渭坏话,欺辱她,我不介意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敲掉,拿去喂狗。”
季辛不敢呼救,浑身瘫软,早已说不出话。
是日,正午。
墨临渭和千飞正坐在食堂,悠闲万分。
却见一人向她走来,满脸纱布,裹得像个猪头。
“对不起。”
咬牙切齿般,季辛为难挤出三个字,疯一样走出食堂。
“那是谁?”墨临渭不解,看千飞气定神闲,“为何对我道歉?”
“除了季辛,还有谁大庭广众羞辱你?”千飞莞尔,却越发深思。她猜得不错,墨乙桀随时派人暗中保护。只是惊讶,当初被罚跑、罚站,为何墨乙桀没派人挺身而出。
除非,墨乙桀故意为之。或者,他爱莫能助。又或许,是墨渊授意。
她笑得从容,眸子闪过幽光。
恍然间,见到一白色身影。消瘦颀长,仿佛谪仙。她冲墨临渭暧昧示意,翩然起身,消失不见。
“飞。”墨临渭惊诧,抬眸却是一双黝黑眼眸,目光深沉。
她仿佛年少无知的小鹿,跌进那双眼里。
檀香气在四周蔓延,她脸上漾开一丝笑,很淡很浅。
“我可以坐这里吗?”顾朝西温文尔雅,极有绅士风度。有虞闻阑指示,他越发能和她“相处”。她身上有太多谜团,但不急,他可以慢慢解开。
“当然可以。”墨临渭微嗔,他帮过太多次,有莫名好感。在濪大,除了千飞,就他,义无反顾。
依然云淡风轻,带着仙风道骨之姿,行为动作,予她太多亲切从容。
她喜欢这感觉。
也连带着,喜欢和他相处。
“我们真是有缘。”顾朝西微笑,薄唇一勾,却无比俊逸。
墨临渭一怔,见他餐盘的菜食,恍然大悟。
青菜、鸡蛋、紫菜汤。
他们,居然买了同样的菜。
茫茫人海,居然有此等巧合。
这人,有趣得紧。难得,与她兴趣相投。
“看过书了?”顾朝西浅问,教养极好。
“可有收获。”
墨临渭凝眸,却越发亲近。
“无形的手,我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