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墨临渭带着手套,用心修剪花枝。
时光静好,花枝被勾勒成无数形状,她心情甚好。仿佛,终于做一件属于自己的事。
顾朝西白衣依旧,在不远处静默观赏。只见阳光洒在她身上,眉黛如画,难以忘却。相比人群,墨临渭更属于这里。静如处子,和世界脱离。这样的恬淡,才是她该有的姿态。
他安心,仔细看她聚精会神,也是一种享受。
“朝西,你觉得这玫瑰怎么样?”9999朵,鲜红艳丽,仿佛淬血。
“很美。”就像你,顾朝西回神,看玫瑰似乎都鲜活起来。
这花,送给虞姜正好。反正她今天生日,也最爱玫瑰。
“也不知谁订的这花,生生用了9999朵。这硕大心型,缺了一朵,始终不够圆满。”墨临渭淡然,看顾朝西目光深邃,天真道,“送给我可好?”
“这……”顾朝西沉默,她第一次的要求,他自是乐意满足。但今天不行,这花是虞姜的。就像他,此刻也是虞姜的。
“我给你开玩笑呢。”她微笑,美如烟火。
顾朝西心神一晃,却正色道:“下次,我送你更好的。”
“谢了。我不需要。”墨临渭收敛笑意,“花朵鲜枝,还是活着的好。用死亡堆积的奢华,我觉得愧疚。”
“你的世界观,总是这般奇妙。”他走近她,伸手想搭在肩膀,却在下一瞬收了回来。
像现在这样就好。若是更进一步,他处境艰难。他可以不用承诺,安心陪在她身边,这就足够。因为现在,他已经有了虞姜。
“那我需要改变么?”墨临渭与他对视,认真询问,“若是不能改变世界,就改变自己去适应世界。这样对么?”
“不需要。”顾朝西高呼,他希望她永远天真单纯,她这样就已经很好。见她疑惑,继续解释。
“如果改变自己也无法融入这个世界,那就一直做自己。”
“你只是不够了解,所以无所适从。但这是成长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谆谆善诱,带着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临渭,你是独立,自由的。相反,是世界不够完美。你唯一做的,是认识它,感受它,最后改变它。”
他靠她越近,手心放在少女头顶,却始终没有彻底落下。
天穹余光刚好照在他脸上,黑瞳深邃夺目,薄唇宛如一条线。他皮肤白皙,有种不似凡人的清冷,加上一身白色衬衣,衬托得越发出尘脱俗,就像谪仙。
微光过,一时沉默。
墨临渭心跳漏了一拍,他就在眼前,却永远碰不到一般。
自卑袭来,忽忆起和亦源若有似无的情愫。
她经历了太多的抛弃,害怕被关注后,狠狠跌落。
墨临渭脸色微变,忧郁涌上眉梢。她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只用手扶着额头,轻叹口气。
亦源,是她的梦魇,永远无法根除。
“临渭,不要皱眉。你是个美丽的姑娘,应该幸福圆满。”顾朝西收回手,心头微酸。
“你总愁眉紧缩,一人承担委屈,这对你并不公平。”
“你要试着开心,哪怕并不幸福,也要努力。”
他声音越发温柔,忍不住把她抱在怀中。情不自已,难以自控。
墨临渭狐疑,用力推开了他。
她怕,她真怕。她紧闭心扉,再也不敢碰触。因她要得太纯粹,反而给人负累。
“抱歉,我只想让你温暖些,没有恶意。”顾朝西不自然后退,但心里烦闷,他始终介意,即使被庄序拥入的人是千飞,他依然介怀长得相似的脸。
庄序可以,他为何就不可以?
“我不太习惯和人碰触,抱歉。”墨临渭蹙眉,继续忙碌。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希望你不要多心,我真的没有其他意图。”顾朝西认真解释,有几分尴尬。他刚才真是冲动了。
“我知道。我不太会与人相处,所以时刻戒备。我试着努力,可需要时间。”
一时无话,二人都转过身。
“你真的在这里?”陌生女声,光鲜亮丽。除了虞姜,还会有谁。
顾朝西凝眉,有一丝恼怒。这地方,虞姜不该来,她从前也不屑来此。
“有什么事?”顾朝西拉着虞姜的手,不希望她看见墨临渭,“你皮肤娇嫩,恐怕会过敏,出去再说。”
虞姜兴奋,只看见花坊里清瘦背影,未见真容。但那硕大的玫瑰花环入了双眼,她兴奋雀跃,顺从走了出去。
“十点半了,你还没到,人家等不及。”她巧笑倩兮,丝毫未注意顾朝西步履匆匆,几乎拽着她奔跑。
“我们现在走吧,你可是寿星,不该离开主场。”顾朝西扯出微笑,面色如常,却加快速度飞奔。那模样,越发落荒而逃。
“以后,不要来西江月了。这里不适合你,你该在香榭雅筑那样的地方,那才是你应该停留之处。”他错愕,语调有些冷。
故作镇定。
“朝西,我想看看你的工作。”虞姜愕然,俏脸不悦。
“你只要好好呆在家里等我回来,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顾朝西坚持,“我们不是说好,在我取得成绩前,不要公开关系,你一家人知晓就行。”
“是啊。我还叫非衣保密,在人前叫你顾老师呢。”虞姜吃味,有些恼,“难道事业比我还重要?”
她委屈,几乎爆发。虞闻阑多年娇宠,加之顾朝西最近冷遇,她脾气有些暴躁。
“如果我一事无成,你还甘愿和我一起?”顾朝西反诘,丢开她的手,“你若是不重要,我会放弃留学机会,和你来濪大?”
虞姜惊怕,握着他的手,哀求:“别,我不说了。朝西,是我错了。”
顾朝西轻叹一声,挽着她的肩,安慰道:“我做一切,也是为了我们将来。”
虞姜终是妥协,跟在顾朝西身后,驱车回了香榭雅筑。一颗心,总算落定。
花坊中央,红色玫瑰已被运走。
墨临渭看着空荡荡的花枝,打开玻璃门。
只见顾朝西和一女子前后行走,俊男靓女,好不和谐。她忽觉自己隔着远远阳光,看遥远风景。他们,相得益彰,宛如庄序千飞。
每个人,都有自己归属,除却她,一无所有。
“飞,你何时回来?”
离苑。
青草陆离,鲜美萋萋。
“小姐,你来了。”洒扫阿姨,亲近上前。
“她呢?还没回来?”墨临渭淡然,走进客厅,偌大的木质地板,温热潮湿。
见她摇头,神色微沉,也不深究。泡开一壶清茶,沉默静坐。
“这里空了好久,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一个人,独自坐在茶室,看窗外风景依旧,越发寂寞。
香榭雅筑。
虞姜笑靥如花,她望着生日蛋糕一旁的玫瑰花环,对顾朝西越发痴迷。
“姐姐,非衣好羡慕你。有这样的如意郎君,瞧这满室馥郁,花香甚浓。都是姐夫亲手挑选。”裴非衣粉抹胸裙,虽是家人聚会,依然郑重其事。
“所以你也要抓紧,濪大不乏名门子弟,尤其庄序家世优渥神秘,你生得极美,要是能与他喜结良缘,那才真让人羡慕。”虞闻阑声音很轻,相比顾朝西,他更看重家世更好的人。虽说顾朝西能力卓越,家境始终硬伤。
“朝西难道不好?有这样的准女婿,你该知足。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盘下濪城所有花店、咖啡厅,除了末日会所,每年收入也是不菲。”虞姜气结,翻了好大一记白眼。
“你说的什么话?”虞闻阑皱眉,“非衣,我们出去走走。”
虞姜在原地跺脚,要不是裴非衣是姑妈女儿,她真怀疑,虞闻阑对裴非衣的珍视,比那嫡亲女儿还贵。
她看着顾朝西在远处招呼宾客,越发欣喜。这个男子,不仅能力卓越,相貌出众,人际处事左右逢源。
关键,他从一而终,对她呵护有加。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她倾心?
有虞闻阑那样风流的父亲,虞姜对富家子弟并无好感,遇见顾朝西,是她的幸运,她会努力捍卫。
香榭雅筑花园。
虞闻阑端着红酒杯,对裴非衣询问:“你母亲最近过得好吗?”
“母亲很好。虽说不来濪城,可有自己的交友圈。每天跳舞、听音乐会,和朋友出去旅行,还算充实。”
“那就好。不知道,她为何至今不结婚,按照听雨的条件,追求者应该不少。”他捏着酒杯,眼神闪烁。
“追求母亲的人不少,可她一个也看不上。她说恋爱和婚姻是分开的,一张纸,不能说明什么。”裴非衣打量虞闻阑眼色,感觉他在聆听,又补充,“有舅舅这样的哥哥在,母亲怕是很难遇见更好的人。”
虞闻阑呵呵一笑,露出三分苦涩。听雨至今不婚,和他关系极大。因着愧疚,所以对裴非衣十分在意。他也不知道,年少的情愫,是不是误了听雨终身?
“非衣,在学校不用操心,舅舅会护你周全。”虞闻阑握着裴非衣的手,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如果没有墨临渭,我会是庄序的第一人选。但,墨临渭威胁太大了。”裴非衣面露难色。
“放心,有舅舅在,绝对不会让你越过你去。那墨临渭,不足为惧。”
裴非衣终于放心,抱着虞闻阑的手臂,微笑:“舅舅真好。”
“姜姜,你今天开心吗?”顾朝西任由虞姜靠在肩头,满室花枝,早就散去,却添了几分颓败。
“当然。”虞姜脸颊酡红,端着酒杯,有了醉意。她转身,对顾朝西轻轻一吻,娇俏道,“有你陪伴,我时刻都会开心。”
顾朝西,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