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和冬天永远隔着半个地球遥遥相望。就像一些深爱却必须分离的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巧合和必然彼此无法相守。造物主总是公平地给予希望和绝望,无论做过怎样的努力,结果总能和初衷背道而驰。
墨临渭心生震撼,却是不信。杏眸忽然转暗,讥讽道:“顾老师,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哄骗的傻子?”
“你不信?”顾朝西黑眸发冷,拉着墨临渭的手,抚摸心脏处的道道疤痕。回忆生疼,次次锥心。
触到那斑驳的疤痕,墨临渭眸子依旧冷。她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心思细密,机关算尽。她不愿纠缠不清,冷声道:“爱?顾老师,你的爱,我要不起。是谁和虞姜举行婚礼,是谁亲手掐死我的爱情,又是谁把我置于死地?是你,是你顾朝西啊!”
讽刺一笑,眼角却无泪意。她的眼泪,已在七年里流干了吧。
顾朝西怅然,她的控诉、委屈,再次激化心里的悔意。可他不愿放手,捏紧墨临渭的手心,动情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我身不由己!临渭,你就没有错?如果你早早对我坦诚,告知身份,我不会……”
“一直撒谎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不坦诚?”墨临渭粗暴打断顾朝西,声音不大,却像从喉管吐出,每一个字,都泣着血,“就连方才,你还在算计我。顾老师,放我走。”
“那都过去了。离开你以后,我每一天都在想你,发疯般想你。你看,我心口有百十道伤口,它们都是爱你的证明。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结婚吗?我现在有能力和你结婚了,我不用依附谁,我们可以结婚。”顾朝西言辞恳切,发疯般将墨临渭扳到眼前。他捧着她的脸,几欲癫狂。
“我已经结婚了。”墨临渭眼神发冷,全身温度消失殆尽,随时会死去般。她眼眸无波,不再反抗,却格外让人惊恐,“我们回不去了。”
“不,不要。临渭,你是个好姑娘。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对我不公平。”顾朝西恐惧那双眼睛,仿佛一个审判者。他仓皇失措地拥抱她,大掌贴着她的后脑勺,吮吸她发间的香气,“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墨临渭依旧反抗,但顾朝西几乎疯狂,丝毫不放手。她忽然清醒,狠心道:“顾老师,到底是谁对谁不公平?你步步为营,算计人心。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放过我。我们,没有未来。”下定决心,心却大恸。恨了七年的人,此时搂着她,或许还在利用她,她却无法脱身。他哪来的自信问公平,阴狠如顾朝西,又知道什么是爱?
“别说了。你必须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顾朝西慌乱,霸道地禁锢着墨临渭,不放她走。
“顾老师,我们,不可能。”墨临渭冷漠开口,身心俱疲,“我需要我的丈夫,不是你。”她想亦源,只想亦源。
“亦源?他不过用药物捆绑你,他根本不爱你。你离开他,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根本不爱他。”顾朝西毫无风度。分别七年,他才拥她入怀,怎么能容忍她想着别人!他是骄傲的男子,背后已有重大势力扶持,他要夺取邻卫医药,还要夺回她的爱情。
他压抑的情绪不能自制。墨临渭就像充满魔力的毒药,他深陷其中且不能自拔。他感觉身体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乎将他烧灼。她还是那样危险,一靠近就让他沉迷。
“你结婚了,孩子都七岁了。”墨临渭低吼着,冰冷无情戳着他的软肋。如果,那是他的软肋。
“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顾朝西误以为墨临渭动容,毕竟这是她一直奢望的。他心头一暖,温声安慰道:“我把她们送到国外,此生只与你共度。”
墨临渭苦笑一声,再也哭不出来。她沉默叹息,清冷刺骨,让顾朝西觉得冷。
“你笑什么?你不信么?只要我给足赡养费,她们不是障碍。”顾朝西声音一抖,不自觉看着墨临渭面无血色的脸,继续诱哄,“你说过,嫁给我是你的梦,我们错了七年,现在还有时间弥补。你忘了你说的话吗?”
墨临渭眼神冷得吓人,再无一丝暖色。
“顾朝西,她们是你的家人。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墨临渭心寒。在顾朝西心里,她的爱情只是廉价货物,只要他手指头一勾,她就会乖乖投入他的怀抱,不去计较?
“我不在乎。”顾朝西低吼着,他环顾四周,几乎失去耐性,“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离开她们。”他声嘶力竭。墨临渭的声音越冷,他的心越乱。他很恐惧,怕一切再度成空。
“可是,我在乎!”费力挤出几个字,墨临渭的高跟鞋再次跺着顾朝西的脚背,趁他失神间,终于逃出他的怀抱。
顾朝西吃痛,执拗的手终于松开。他抖着脚背,不可置信地看着墨临渭。她冰冷的眸子像一道坚硬的墙,狠狠把他隔绝在外。她那么近,那么美,那么让他心碎。
因为得到过,失去后才会痛。他放下了尊严,竭力想挽回她。她,真的不要了?
“你怎样才能和我在一起?”顾朝西像愤怒的雄狮,对着墨临渭孤傲的背影低吼。
“永远,不可能。”墨临渭盖棺定论,冲出口奔走。她走到门前,却打不开门。泳池没有其他出口,这里被顾朝西控制了。她回过头,顾朝西一脸阴寒地看着她。
“不可能和我在一起?”顾朝西心内剧痛,唇角却带着笑意。他白衣打开,黑瞳充血,邪魅地看着墨临渭。他一步步靠近墨临渭,带着危险的气息。
“你想做什么?”墨临渭缩在门口,咬着嘴唇,负隅顽抗。
“你说呢?”顾朝西声音冰冷,双手压在墨临渭头顶,再次围堵她。
为了她,他日思夜念;为了她,他辗转反侧;为了她,他周密部署。她终于站在眼前,却对他说“不可能”。她是在报复吗?他已经受到惩罚,他的心伤痕满布,她不应该报复他。
谁说爱情不伤人?谁说顾朝西坚不可摧?
顾朝西受了巨大打击,坚不可摧的防线被击溃。他愤怒羞恼,强势把她搂在怀中。她身子娇小柔嫩,似乎营养不良。她浑身泛冷,木然得无法反抗。他疼痛的心脏忽然有了温度,只想把她融入骨血。
“墨临渭,你敢说,你不爱我?”他孤注一掷,心脏不规律跳动着。
墨临渭失魂落魄,僵直在他怀里,一语不发。
“你说,你还爱不爱我?”顾朝西声音颇高,翻涌复杂情潮。碰触到她光洁的皮肤,胸前柔软紧贴着他,两颗心几乎贴到一起。她就在他怀里,最近的距离。
“墨临渭,你爱不爱我?”声线已有软痛。墨临渭的沉默和决绝似乎冬日冰刀,一刀一刀切割他心脏,她是冷心的刽子手,正在把他凌迟。
墨临渭沉默了。这样疯狂的顾朝西,让她恐怖。他好像陌生人,和七年的他,大相径庭。
“为什么不回答?”顾朝西却生出一股希望,她没否认就说明对他有情。墨临渭还爱着他,即使有恨,却爱着他。他的身体涌动着一股热流,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吻她吻她吻她……”
他禁锢着她,霸道非常。冰冷的嘴唇印在她的额间,呼吸也沉重几许。他希望索取更多,他想和她有更深入的契合。薄唇亲吻她的脸颊,唇翼摩挲她娇嫩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不够,还不够,他想探测诱人饱满的唇,想探入那张樱桃小嘴里,和她唇齿交融。
墨临渭依然挣扎。她用尽全身力气,把顾朝西推开了。她奋力奔跑,回到泳池边缘。眼看就到水边,顾朝西丝毫不放过她。
他眸子泛着幽光,墨临渭的反抗却激起更深的渴望。他再次用力圈着她,低头啃噬那两片唇瓣。
“不要。放开。”墨临渭拼命反抗,她闭着眼,大力推搡着。千钧一发之际,墨临渭眼前一黑,双脚站立不稳,身体陡然失去了平衡。
“咚”一声响,墨临渭像孱弱的风筝,直直跌落入水。
她落水了,毫无征兆。
顾朝西惊愕不已。水面一圈圈波纹扩散,粼粼波光像致命的螺旋,搅得他浑身发冷。心口再度疼裂,他忽然清醒过来。
“临渭,临渭。”顾朝西在水池边喊了两声,不见人影。她,又一次因他落水。心倏然一冷。这么严密的布置,居然会出现纰漏。谁?到底是谁?
愤怒扫视四周,一个熟悉的身影瑟缩在一边。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从背后用力推他,连带把墨临渭推入水中。
那是被愤怒激发的潜能,那是虞姜。
“不是我。”虞姜凄厉狼狈,欲盖弥彰。逃一般跑出游泳池,仿佛见鬼。
虞姜怎么可能进来?她胆敢破坏他的大计!
顾朝西愤恨一瞥,如果他有手枪,会立刻狙杀虞姜。为什么心痛懊悔?就在刚才,他还存在利用心思,不论败得多惨,只要被人看见二人亲昵,墨临渭百口莫辩。就算她意外落水,他也可以捏造她“勾引”他的假象,让亦源和她彻底离心。
顾朝西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方才种种,有真情,也有假意。只要能夺回墨临渭,不管用什么卑劣的方式,他愿意尝试。
一切,功亏一篑。墨临渭,命在旦夕。
顾朝西黑瞳森冷,紧盯着幽冷的水,迟迟未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