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苦了。”虞姜递过一杯咖啡,笑得温软。
“可惜没有给她任何处罚,我平白挨上一针。”裴非衣冷意森然。
“但越是如此,关于她的负面信息,不就更多?”虞姜淡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会被看作受害的弱势方,而那墨临渭仗势欺人,不对你更好?”
“法学院恃强凌弱,欺凌弱势。这邪火慢慢温囤,总有喷涌爆发之事。非衣,有点耐心。”
裴非衣看着虞姜完美侧脸,第一次发现,她从不了解这个表姐。
她忽然忆起,虞姜母亲是大家之后,身居内宅。虞闻阑风流成性,却不敢将外室明着带回虞家。虞姜个性跋扈,却深得舅舅宠爱。
这一切,哪里是表面看到那么简单?
与人斗,其乐无穷。
虞姜,并非她所以为的绣花美女。
她淡然,对未来越发有了信心。
裴非衣受害一事并无任何处理。
但关于墨临渭的流言,越发甚嚣尘上。
在裴非衣不留余力地半遮半掩下,墨临渭俨然成为全民公敌。
寒假。
白雪皑皑。
离苑灯火通明。
墨临渭和千飞对坐,面前是红彤彤的锅仔。
还有,庄序。
三人晚餐,总是无话。仿佛这是最好相处方式,她一向沉默,吃得不多,看着神仙眷侣一样的人,幸福满足。
习惯性三副碗筷,一个辛辣,一个清淡。
对庄序的感受,也在千飞可以引导下,慢慢改善。
她静坐一旁,看庄序对千飞体贴细腻,温言劝诱。闲情逸致,好不惬意。
局外人,认真看那二人越发蜜意浓情。
“这是威廉藏了半生的葡萄酒,你尝尝。”庄序温言,递给千飞酒杯。
千飞细闻慢品,笑意甚浓。
这,是梦寐以求。更是皆大欢喜。
临渭在看,不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
庄序细腻,真情,更有真意。
仿佛,她真的拥有友情与爱情,腻得吓人。
“飞,今夜,我能不能留下?”
酒足魇饱,情意绵绵。庄序贴着她的发,细碎摩挲。
“做梦。滚回你的末日会所,我才不让你这登徒子留宿。”千飞冷冽,推着他就往外走。
“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庄序讨好,眸子却是黯淡。
她厌恶他的碰触,平日最亲密,也只是倚靠。这块冰山,何时才能冻暖?
不急,他还有时间。
他仰头,看着天狼四射。雪夜灯火,与她相随,已是人间美事。她强设的心防,总会解开。
香榭雅筑。
300㎡欧式洋楼,虞闻阑送给虞姜的第二份礼物。
这新居,是虞闻阑对虞姜的近来表现的奖赏。
她发觉,只要和裴非衣走近些,那爱女如命的老父,总会不吝金钱。
相较起来,虞闻阑对非衣的好,远不及对她万分之一。但她素爱独占,哪怕是父亲宠溺,也只能她一人所得。
所以,顾朝西,她必须死死拽在手里。
最近,他还是平常。
透过半透明玻璃,见顾朝西悠然躺在席梦思大床上,虞姜唇间勾起微笑。
妻妾成群,嫁娶不啼。
濪城民风开放,“三妻四妾”实属平常。爱情和婚姻,理智分明。
爱情,自由却混乱。上至文人雅士,下至街巷平民,红颜知己和子孙繁衍完全对等。为延续香火,明媒正娶的妻子几乎默许男子朝秦暮楚。
红岩粉黛,各取所需。
若男子在外生子,妻子必须心甘情愿将其接到家中。
至于外室,则另当别论。
也不乏有母凭子贵的幸运女子,能在年事已高接回主院,和当家主母一起生活。很多“红颜知己”,宁愿过有实无名的生活,也不忍受主母刁难。因为主母们,有太多手腕,比如秘药。
裴非衣的美人笑,就是其中之一。
家大业大的虞家,当仁不让也有风流韵事。
不过,虞闻阑不会带任何外室进门。私生子传闻,也是极少。
虞家第一任家主曾参与濪大的创立,是十大创始人之一。濪大校董由创始人家族世袭,为吸引资金,会招募新股东。
巨额资金,谁会嫌多。
精明商人每年投资,再从濪大挖掘人才,提早预订人力资本。公平买卖,各得其所。
虞闻阑顺利顶替了父亲职位,每年有不菲分红。
他酷爱投资,算是把家族发扬光大。都说富不过三代,他反而将家族经营繁盛,也算光耀门楣。
唯一的,就是风流多情。
虞姜扶着眉心,回想她的母亲,那清冷女子与世无争,却独守空房。
结婚前三年,二人相敬如宾,也算情投意合。但时光飞逝,虞闻阑左拥右抱,即使有了虞姜,也不曾收敛。
虞姜生得极美,性格跋扈,却深得虞闻阑喜爱。
她知道,那是因为虞闻阑心中还有一丝愧悔。
他不告知在外风流韵事,也算息事宁人。
他宠爱虞姜,还有另一深层原因,虞姜和他妹妹虞听雨极为相似,他从小宠溺妹妹,欲罢不能。
除却裴非衣,虞听雨的亲生女儿。
如今,物是人非。虞闻阑偶尔对窗临叹,似对听雨异常怀念。但虞姜不明,他为何不去见听雨。兄妹感情笃深,却相忘江湖。
还好,虞闻阑对顾朝西越发依赖。
虞姜终于起身,裹着浴巾走到顾朝西面前,温声道:“朝西,帮我捏捏肩。”
顺势倒在他怀里,享受温存。
“爸问我,何时结婚?”
顾朝西指尖一僵,面有疑色。
“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儿有志,不急于一时。”虞姜微嗔,敏感道,“我这么回复我爸,他很满意。只说等我们成婚时,他将送一份大礼。”
顾朝西淡然,这话算是虞闻阑首肯。准岳父的势力挑剔,他看在眼里。若不是隐忍不发,为了日后前程,他才不屑和虞闻阑这类人为伍。
而今,他名正言顺出入香榭雅筑,将虞家拿捏得服服帖帖。虽无夫妻之名,却和寻常夫妻并无两样。
只可惜,爱情蒙上利益算计,像生意一样经营。
于是,他对男女情事并不热衷。
她比他小上两岁,家境优渥,貌美如花。二人结合,不可不谓天作之合。
“我欢喜你,如痴如醉。我不求你飞黄腾达,只要在我身边,我就安心。”虞姜美眸半眯,作势假寐。
“我知你能力卓越,留在濪大是大材小用,但一切,就当为我。朝西,我爱你。”
顾朝西微微动容。
他是理性经济人,不会让感情彻底左右。虞姜满是小女儿娇态,却再难拨动心中情绪。
她二十岁就把自己交给他,他理智主导一切,让她越发欲罢不能。
“最近,的确很忙,所以不时常陪你。姜姜,你受委屈了。”
他唇上一勾,却是自嘲。女人要哄,他不动声色,一门心思经营前程。
“你瞧,又瘦了,该多吃些。”
“嗯。”
虞姜靠在他身上,环抱腰肢,似找到安全姿势。却未发现,顾朝西已停了手,转身拿着书籍,入了神。
为了他,虞姜几乎失了理智。
从撒娇到自虐,用各种手段诱哄。层出不穷的花样逐渐失效,顾朝西我行我素,并不常到来。她爱而不得,痴狂其中,乐此不疲施展手腕,收获稀少,却甘之如饴。
她甚至真的饿着自己,妄图用真实的病痛激发他怜惜。
今夜,凉薄。
虞姜哀愁的美丽容颜如花绚烂,捂着泛疼胃部细心打扮。
她着实想念他。
当他终于出现在香榭雅筑时,她如梦似幻。
哪怕他施予一丝半毫的关切,她也甘愿。
她好久没被他认真地注视过。
她脸颊越发酡红,直直扑倒顾朝西怀里,发出若有似无的暧昧娇喘。
幸福从来和痛苦对等。没有经历刻骨铭心的痛,又哪来噬心刻骨的欢愉?
顾朝西是爱她的,他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他是属于她的。只要他爱她,在她身边,一切都值得。
但,她不允许背叛。
这病态畸形的恋爱观皆因跟虞闻阑。
他有太多红粉知己,在莺莺燕燕里流连往返,乐不思蜀。她恨透了濪城男子朝三暮四的爱情观。
虞姜无法忍受自己像母亲一样,每日悲伤且无可奈何。她发誓,决不能成为母亲那样的女子。
暧昧燕好,夜半深沉。
虞姜只觉宿在百花间,玻璃花房芳香四溢。
西江月,风景独好。
花丛深处,传来男女声响。
“朝西,跟我在一起。”少女纤细手臂,腰肢环绕。
顾朝西欲拒还迎,揽着她的腰肢,蹙眉道:“别闹,我已有了姜姜。”
“我不介意。我只在乎你。”少女凑上前,足尖微点,就要吻上去。
“你们在做什么?”虞姜怒气滔天,直直冲到少女身侧,却见少女露出得意浅笑。
……
“姜姜,醒醒。你做噩梦了。”顾朝西温声安慰,抚着她背脊,面色如常。
虞姜清醒过来,反抱着顾朝西的腰,冷汗连连。
原来,是梦。
她愕然,看顾朝西君子如玉,越发患得患失。
他英俊帅气,能力卓越,出尘气质宛若谪仙。即使夜半,也无法阻挡风华潋滟。
她初见他,便芳心暗许。
她承认,她喜欢他的皮相,被他的出尘俘虏。若不是她在闺蜜的怂恿下主动出击,经历重重波折,这男子,未必能在她身旁。
如今,他们尘埃落定,几欲谈婚论嫁。和他相处越久,她越发离不开了。
“你一定会从一而终,对吗?”她反问,不知所措。
“嗯。”顾朝西点头,但眸子波动。脑海浮现墨临渭的脸,对一直坚信的事,有了迟疑。
他不喜欢莺莺燕燕的生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那注定的人,一定会是虞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