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
墨临渭盗窃裴非衣蓝钻尾戒,证据确凿。念其初犯,为保护其人生安全,不对外公布,记大过处分。奖学金等奖励一并取消,以儆效尤。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似板上钉钉。
法学院恶评如潮,墨临渭千夫所指。
“非衣,为何不直接开除学籍,这才解我心头之恨。放心,舅舅有那实力。”
虞闻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墨临渭后半生彻底毁了。
“舅舅,让她直接走,不是太便宜了?”裴非衣阴毒一笑,“让她以后三年都被舆论挞伐,岂不更妙?”
虞闻阑猛然惊醒,指着她的额,笑道:“你这丫头,和你母亲一样古灵精怪。这折磨起人来,真是厉害。”
裴非衣淡笑不语,这哪是她的主意,还多亏了她的好姐姐,虞姜。
濪大。
万物复苏。
墨临渭似过街老鼠,寸步难行。
“贫贱小偷,为何不滚出濪大?”
“因她是孤儿,学校怜悯,不想断了她的生路。”
“真是可怖,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
窃窃私语,已然定罪。
她明明,是清白的。
一夜间,法学院风驰电掣,为她定了罪名。她连辩驳的机会,都不曾有。
世道不公。
“她为什么做贼?”
“孤女出身,一穷二白。许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
“听说,她经常出入末日会所,恐怕也是为了钱财。只是不知,还干不干净。”
“我看是了,不然哪里住得了那等公寓。也不知那家具物什,是多少恩客留下?”
……
墨临渭回眸,一群人鸟兽散。她沉默不语,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刚走到法学院,恰好碰见陈朱安,还未上前,他已落逃。
难道,这盆脏水,就这样泼在身上?
“诶,多少钱一晚?”
一男生红着脸,走到她身边,指指点点。
她置之不理,那人却挡在面前,大言不惭:“还当贞洁烈女?看上你,总比外面人强。”
临渭气得发抖,那人不依不饶,竟引得越多人围观。他扯着她的胳膊,抢楼入怀。
“我倒看看,你是有多不堪。”
奇耻大辱。
墨临渭用力反击,也不知哪来的力道,把那人回甩倒地,狼狈不堪。
但,纸屑果皮纷至沓来。她,已然千古罪人。
她冲过层层屈辱,忍着眼泪,大步冲回宿舍。
末日会所。
庄序眉头深锁,他刚从美国回校,就听到墨临渭偷盗的事。
也不知千飞如何。一颗心惴惴不安,掏出手机,回应始终是关机。
千飞,不知所踪。
香榭雅筑。
墨乙桀如坐针毡。
墨渊回应依旧四字,顺其自然。
临渭遇到这等屈辱,墨渊竟不问不管?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他是要临渭独自承担一切?要知道,就算普通人,遇见这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临渭遭受不白之冤,为父者,却让顺其自然。
墨乙桀摔碎一地茶杯,浑身战栗。
“不行,我要为临渭讨回公道。”林纾愤愤不平,她如何冷眼旁观?
“你想背叛老爷意志?”墨乙桀冷静下来,深呼一口气。
“老爷为什么……?”林纾气得落泪,这孩子,为何要受这苦?
“因为他是墨渊啊。世界鬼医,出其不意。更重要,那是临渭。他一生最骄傲的成就,他许是有了新发现。”
一声长叹,木已成舟。
离苑。
千飞蹲在浴盆边缘,为临渭清洗发丝。
澎湃汹涌的怒气,压迫她无法安然。她必须出去,做一次华丽反击。
“临渭,让我帮你。”千飞蹙眉,眸光狠戾。这裴非衣,果然不知好歹,竟联合法学院设下毒计。
“我要自己处理。清者自清,我绝不会坐以待毙。”临渭坚持,意志强悍惊人,让千飞无法撼动。
她怎忘了,主体一旦强化意志,附庸,根本无力抗衡。
“我要亲手为自己讨回公道。”临渭目光冷冽,发出一股不容逼视的寒光。
“我不能永远躲在你身后,成为你的累赘。这事因我而起,你不要插手。”
“傻瓜。我们是一体啊,我愿意保护你,我……”
“我心意已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飞,我不再是软弱无能之辈。这时日,我也在成长。”
千飞无奈,越发困倦。只能蜷居在她内心深处,干着急。
谁让,她只是分裂的人格而已。
女生公寓。
墨临渭一身黝黑。
她挽着墨发,打开监控,寻找蛛丝马迹。
这是证据,可证清白。
她打开电脑,缓缓操作显示屏。索性,这一切仿佛做过千百次,竟一次成功。
屏息凝神,沉静执着。
终于,有了眉目。
消毒人员清理时,从衣袖里顺势划出那丝绒礼盒。但做得极隐秘,因室内喷雾,需仔细翻查,才会发觉。
原来是那消毒人员。
裴非衣,你好歹毒的心思。
她迅速拷贝这份视频,即使再隐秘,也回证明她的清白。
她燃起一股希望,相信人间只有正邪。
濪城公安局。
墨临渭拿着手里证据,直言报案。
办事员听了她的讲述,眉头一皱,淡然道:“把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那何时给我答复?”她不信法学院,不信濪大。
“最快也得一个月。我们手里案子很多,何况你是嫌疑人,你拿出的证据,未必上算。”办事员冷哼。
墨临渭忽觉一股悲凉。她怎忘记,濪大和濪城,同根同枝。
“要不看你是学生,我会现将你拘留,你这算自首。”
临渭终于走出公安局大门,满心失落。
官官相护。虞闻阑是裴非衣舅舅,下一任校长热门人选,或许早就猜到她会这般做。
但,事情并未平息。
濪大校园又有新的动向,女生宿舍最近频繁丢失东西,人们纷纷怀疑是墨临渭所为。
“倒墨浪潮”,一发不可收拾。
女生公寓的门随时被敲响,学生们三五成群,直言东西不见,需要“搜查”。
“你们住手。”临渭反驳,无济于事。
陌生少女高呼:“我东西掉了,你有前科,不来你这里寻,那去哪里?”
三五人结伴,破门而入。大力翻箱倒柜,甚至偷偷将精美物件收入囊中。
“抱歉,不是你。但我就觉得是你,若下次还有东西掉了,我还来。”
她们得意忘形,抬高踩低,不过因她是全民公敌。
面对越发多的人潮,她的挣扎抵抗,无济于事。
“千人枕的烂货,你的恩客,会给你再买。所以,我先拿了,你奈我何?”
不过两日,这公寓一片狼藉,一无所有。
更重要,是墨临渭名声毁尽,人人诛之。
香榭雅筑。
“姐姐,你的法子真好。墨临渭在濪大千夫所指,人人伐诛。这落水狗,果然被世人痛打。”裴非衣眉飞色舞,笑得畅快。
“人心不古。她一介孤女,无权无势。和庄序纠缠,就被无数人记恨。之前碍着庄序,人们不敢动她。如今庄序不管,还不把她往死里逼。”虞姜翘着兰花指,笑得优雅。
“男儿薄情,庄序竟真的不闻不问。还有姐夫……”裴非衣话未说完,虞姜冷眼横扫。
“朝西是可怜她孤苦无依,就当收留一条小猫小狗。她不学无术,偷窃财物,朝西心痛懊悔,管她作甚?”虞姜冷冽,眸子竟是怨毒。
这场心理战,她算大获全胜。
被冤枉又如何?人们只愿相信想相信的,何况墨临渭无权无势,自然会被无数人逼迫。
“我也算见识了世态炎凉。真想不到,女生们群起攻之,天天恶毒怨骂,那人连门都出不得。”裴非衣哂笑,只觉大快人心。
门外,顾朝西脚步虚浮,脸煞白一片。
临渭啊,他的临渭,如何被这群人算计如斯?
法学院。
孙晖来回踱步,眉头深锁。
“墨临渭一星期没去上课。她住的公寓,大门反锁,仿佛人间蒸发。”
陈朱安焦虑,惊骇道:“如果出事了,怎么办?那孩子,明明……”
“不就一个孤女,若真的出事,也不会有人来收尸。”孙晖沉然,“大学生心理素质脆弱,因压力巨大轻生,也不是不可能。”
陈朱安冷汗涔涔,原来,他们已经想好退路。
不问不顾,置之不理。就等着那孩子走向死亡?
“法学院不是救难所。她行为不检,品行不端。若真的出了事,也是她一人之过。”
“人证物证俱在,事实如此,怨不得人。”孙晖冷傲,转身看着窗外,心间闪过生疼。
有虞闻阑压迫,她不能让法学院毁在手中,所以墨临渭,只能放弃你了。
取舍,有舍,才能有取。
女生公寓。
墨临渭一身枯槁,面色如纸。
七日七夜,不眠不休。
她保持静坐姿势,似乎入定。
这七日,她似乎尝尽人间冷暖。千夫所指,不可方休。
或是,从前无数累积怨愤,在今时一并发作。
又或者,她终明白,人情世故,不过尔尔。
我不犯人,人未必不犯我。
“吱”。
大门推开,一人身形消瘦,站在门边,徐徐踱步而来。
那模样,宛如谪仙,无声无息般,来到她身边。
檀香味,缓缓,一点点沁入心脾。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似寻得一丝光明。
微光,浅短。
莫名,心安。
微凉拥抱,猝不及防,瞬息暖了心脏。
她忽然感觉,即便地暗天昏。在此刻,她有了倚撑,哪怕只短短一瞬,也值得铭记永生。
这一瞬,她记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