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末日会所。
墨临渭睁开双眼,红发妖娆,眉眼精致。
她身侧躺着的人,赫然庄序。
她大惊失色,根本记不起昨晚发生何事,为何醒来,她面前会是庄序?
“你走开。”她惊慌失措,把自己蜷缩起来,像被折辱的木偶,面无血色。
“飞,你怎么了?”庄序慌乱,轻拍她的背脊。
“我不是千飞,我不是千飞。”她崩溃般,不停捶打头部,仿佛犯了惊天大错。千飞是她最好的朋友,庄序是千飞男友,她怎么可以和庄序躺在一张床上?
“不可能。”庄序同样脸色大变,他立刻跳下床,不可置信道,“你昨夜十点跑来找我,说心里难过。我陪你喝了一夜的酒,到凌晨三点,你哭得撕心裂肺。那时的你,明明就是千飞。”
“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我莫名其妙躺在这床上,醒来竟然看到你。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墨临渭使劲摸着头皮,痛苦万分。
“飞,你是在和我玩笑吗?你放心,我昨晚只是躺在你身边照顾你,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碰你。”
“你是不是太累,所以和我玩闹。别胡闹了,我知道你难受。我不逼你,你想和临渭一直在一起,我不逼你。”
“飞,你不要吓我。你是飞,你一定是飞。”
庄序眉心紧皱,对眼前变故茫然若失。
这明明是千飞,同样的衣衫,同样的妆容。不可能,一定是千飞的玩笑。
她,怎么可以是墨临渭?
时光婉转。
扑朔迷离。
墨临渭不停撕扯头皮,仿佛大脑要裂开般。她不停止手下动作,直到将头发彻底剥落。
红色假发下,是墨黑青丝。
庄序脸色大变,走到少女跟前,抬起她的脸。
淡淡妆容,左眼角的泪痣已然消失。这与千飞神似的脸,竟真的不是千飞?
墨临渭箭步飞奔,立马走进卫生间。
她站在镜子面前,盯着里面双眼通红的人。她不停用毛巾擦拭皮肤,直到妆容全无。
脸颊被擦得绯红,却真的看到镜子里的人,是她,是墨临渭,墨临渭。
她失魂落魄走出卫生间,庄序坐在一旁抽烟。
“你到底是谁?”冷得可怕,静得悚然。
“墨临渭。”她咬出三个字,扶着痛不欲生的头,几乎站不稳。
“你为何化成千飞的样子?若被千飞知道,我和她,就真的完了。”庄序隐忍杀意几乎撕碎理智,他起身,大掌捏着那细碎脖子,脸涨得潮红。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她认真吐出一句话,万分歉疚。
“墨临渭,千飞为你掏心掏肺,可以连命也不要。可你呢?你居然化作她的模样,跟她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你真是狠毒。看来流言不假,你这张清纯面颊下,藏着如此歹毒的心。你到底要什么?说,你到底要什么?”
手掌力气加大,几乎随时会捏断脖子。她置若罔闻,对一切变故无所适从。
窒息,死亡。
若真能这样死去,也是极好。
“你是想一辈子把千飞绑在身边?你想彻底离间我和千飞?墨临渭,你好歹毒的心肠。”
庄序眸光发寒,一道幽绿慢慢绽放。
绿眸妖冶,杀机十足。
她已然忘了呼吸,让她死去吧,她罪有应得。
她毁了墨临渭的单纯无邪,毁了亦源心中儿时玩伴,毁了顾朝西的谪仙清远,还毁了千飞庄序的爱情。
她真的该死!
“你,杀……了……我吧。”
“对……不……起。”
墨临渭喉头翻涌,挤出这断续的字节。
庄序恨得咬牙切齿,冷漠无常地盯着她的脸颊。
“滚。墨临渭,你若再来末日会所,我肯定杀了你。”
末日会所。
墨临渭像个破布袋一般被扔了出来。
她不记得昨夜发生何事,更不知自己为何成了千飞模样,和庄序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只知道,她把一切都毁了。
连同与千飞的微妙情谊,也被她毁于一旦。
事实,就是事实。哪怕,她记不起一切,但结果是,她真的毁了一切。
她彻底无家可归。
她有何面目面对千飞?
“下贱的女人,赶紧滚。”
拳打脚踢,疾风骤雨。
也不知是谁,混乱交加里,暴雨一般的拳头,打在她身上。
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感觉一拳一脚,雨点飘萍。
“这种贱女人,连朋友都不放过。”
“为何不去死?活在世间,祸害千年。”
“因为她,谁都无法安生。”
……
她奄奄一息,全身血肉模糊。
竟然下起了雨。
她在人行道上躺着,连扫垃圾的环卫工人都用笤帚打她。
她无能为力,她像个行尸走肉,穿着褴褛破陋的衣裙,在濪城慢慢爬行。
她已经站不起来,视线模糊,身体被殴打得早不属于自己。
……
“临渭,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开始。”
“临渭,睡一觉……”
……
香榭雅筑。
亦源盯着手术台上衣衫褴褛的女子,青筋突突直冒。
她在末日会所门口被人施暴,打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她不是能轻松出入末日会所,和庄序关系斐然?
但前提是,她必须是千飞。
她一直不曾转醒。但身体似乎在不停自我愈合,伤痕自动修复。
“很神奇吧。”墨乙桀苦笑,再晚一分钟,墨临渭将是一具尸体。
绝不反抗的人,是墨临渭无疑。
这场惊天变故,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更早。
墨临渭或许已经感知到意志的变动,亦或者,千飞并未料想到墨临渭会苏醒。
在亦源到来前,这两个独立意志游刃有余,从不发生串联。就像事先约定般,不在共同地方出现。平等独立,各自相安。
今天,第一次发生了剧烈冲撞。
人格分裂,意识觉醒,意味着自愈,意味着分离,意味着抉择,意味着毁灭。
“你的精神分析论,似乎拿了全A。”墨乙桀细心为少女擦拭伤口,不喜不悲。但隐隐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不忍。
“人格分裂。”亦源冷声,几乎咬牙切齿。若不是医生操守时刻铭记,他此时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你在害怕,害怕醒来的人,是一个陌生人。”墨乙桀不停上药,看少女身体的瘢痕慢慢减轻,骨骼重新生长,继续颤抖道,“这个结果,迟早要面对。她要躺上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更久。亦源,你时间不多了。”
亦源捏着拳头,疯子般冲了出去。
他的确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纷乱的结果。
墨临渭患上人格分裂症。
分裂出独立意志千飞。二人相依为命,互相依靠。
墨临渭爱上顾朝西。
顾朝西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有了女友虞姜。若拆穿一切,墨临渭无法招架。
千飞爱上庄序。
庄序经营着末日会所,身份深不可测,势力神秘巨大。
……
如今,墨临渭或将认知意识觉醒。
面对真相,墨临渭还能否招架?人格分裂的主体,皆因经历过毁灭。当真相大白,墨临渭注定痛不欲生。
面对真相,千飞是否保留?分裂的意志,有着强大占有欲和意志力。若揭开真相,千飞会不会彻底占据?
混乱复杂,扑朔迷离,一团乱麻。
他,该如何解决?
香榭雅筑。
虞姜轻轻摸着肚腹,三个月并不显怀,她却异常开心。
她盯着顾朝西眉眼,只见他心思沉沉,面色沉重。
她端了杯浓茶,递到他手中。她鲜少见顾朝西如此模样,这男子,从来顶天立地,沉稳镇定。
“丫头。”他轻不可闻吐出二字,隔着阳光千重,忽然冷了她眼睛。
“丫头?”她重复,他从不这样叫她。他方才情丝微动,明显是担心。
她就在此处,他心不在焉,是在担心谁?
“姜姜,累不累。”他转过头,对她露出俊逸微笑,似方才的人,根本是她的幻觉。
她狐疑,却顺从坐在他腿间。
“最近很累么?听爸说,虞家的铁矿,这个月收益和上月持平。”虞姜靠着他,却尽量摸着小腹。她其实希望他能发觉,然后给个决定。
“生意上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他微动,吻着她额头。
她却感觉,他似想亲吻另外的人。
如临大敌,惊恐万分。
女人的第六感,一直很强烈。
夜半。
虞姜躺在被窝里。她最近嗜睡,今夜却毫无睡意。
等。
她默默在等。
她屏息凝神,如狡黠的猫,想从顾朝西睡梦中获得一丝端倪。
他睡不安稳,眉头微皱。如今事业一帆风顺,前程似锦。他为何眉宇凄愁?
她尽量舒展身心,放下戒备。
因为怀孕,她最近不喷香水,顾朝西似喜欢这气息,他甚或会轻轻搂着她,低头轻吻。
但与他同床几载,她感觉他有些将她当作另一个人。
“丫头,别怕。”
顾朝西呓语,却让她如坠冰窟。
他从未这般亲昵娇宠,即或关心,也是淡然自若。
她以为那是个性使然,并不在意。
如今,才发现。顾朝西也会如此怜惜一人,静默温润,眉宇紧蹙。
不过两字,她的心,跌入谷底。
尘世间的情爱,莫过于此。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他,他爱他……爱而不得,无限轮回。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心中有了别人,哪怕睡在她身边,他梦境中想的,也是别人。
顾朝西爱上了别人。
泪落姗姗,无息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