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窒息、万籁俱寂。
身体不断下沉,刺骨的黑暗笼罩着思想。冰冷秋水浸透每一个毛孔,浑身血液几乎都凝固。墨临渭费力睁眼,却是徒劳。黑暗如同奔涌的潮水,一点点将她吞噬。冷水进入肺部,慢慢填满胸腔,她已经不能呼吸。肿胀的黑暗像恐怖的怪兽,张牙舞爪地伸出四肢,撕扯她每一寸肌肤。
眼前好多场景在闪现,那是谁?虞姜?
她站在鲜红地毯上,一袭纯白婚纱,淡漠相望。一双美眸蓄满报复的快意。而顾朝西,温柔牵着虞姜的手,对她露出冰冷微笑笑。
还有谁?嘈杂的陌生人,把她当十恶不赦的罪人,对她指指点点。他们站在水池边上,看她一人在冰冷池水中奋力挣扎,嬉笑玩弄,不愿救她。他们脸上冷漠不堪,全是张牙舞爪的笑。入耳全是不堪,嘲讽、幸灾乐祸、刻毒怨怼。
濪城大学的同窗,虞姜雇来的看客?男男女女,出言恶毒。
“她怎么敢来婚礼?抢婚吗?”
“自作孽,不可活。淹死最好。”
“就是。死了最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这么丑,还想和顾朝西双宿双飞?真真贱人!”
“去死吧!”
……
世界只剩黑暗。
墨临渭张着双眼,看着漂浮的水珠,一点点失去意识。四肢漂浮如破碎枯木,头发凌乱飘散,身体正在分离解析,每块骨头都被灌入重铅。她,快要被碾碎了。
“临渭,睡吧。醒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脑海深处响起墨渊温和的声线,久远得几乎能唤醒她忘却的童年。
“睡吧,临渭。”墨临渭脑子回响着这个声音,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亦源根据墨家特有的sLs定位技术(笔者注:sLs,英文名superLocationskill,即超级定位技术。该技术是墨家联合美国哈佛高级科技研究所共同研发,成品为特殊芯片,芯片像一厘米长的墨绿色胶囊,称为“sLs胶囊”)寻找墨临渭。她消失了十分钟,他在舞池中看到好几个和墨临渭身形相仿的人。当他第三次找错人时,亦源知道出事了。跳舞的人群故意和他作对,不停干扰他。除了大门,所有通道都被堵住了,墨临渭消失了。保镖的信号被干扰了。这是一个死结。
“请问现场有没有医生?有人落水了,需要急救。”
慌乱声传入耳际,胸腔里闪现出浓烈的不安,心隐隐作痛,似乎某样重要东西正在失去。亦源立刻朝泳游池冲去。游泳池嘈杂喧闹,十来人来回走动,很快就成了几十个。不安化作恐惧,一点点侵蚀意志。
“临渭,不是你,不是你。”
当推开人群,亦源几乎晕厥。
墨临渭安静躺在池边,小脸惨白,双眼紧闭。湿透的礼服包裹身体,仿佛一尾枯萎的人鱼,一动不动。而她身边,赫然是顾朝西。他浑身湿透,面无表情,跪在她身边,用手不断挤压她的胸腹,机械地做着手里动作。右手虎口血迹斑斑,不断溢出血迹。
亦源悲愤交加,大步冲上前。用力推开顾朝西,开始急救。他是她的医生,只有他才能治她的病。
顾朝西狼狈异常,亦源的大力让他重心不稳。黑眸死死盯着亦源,想到他是哈佛医学院毕业,不甘地握紧拳头。
“散开,赶紧散开。”亦源奋力嘶吼,再不能压制狂怒,仿佛地狱修罗。他脸色铁青,仿佛失去了人生之宝。
人群终是散了。亦源的保镖已经来到身边,维持现场秩序。但他们行动受阻,明显是受了重伤。血腥气在泳池旁弥散,空气散播着死亡和肃穆气息。
一场黑暗的争斗,彻底拉开了帷幕。
亦源双手颤抖,墨临渭的脉搏若隐若现,还未彻底消失。他暗舒口气,俯身为她渡气。他不停挤压她的胸腔,她雪白的肌肤上有晕红掌印,嘴里不停吐出积水。
墨临渭双唇紧闭,全是酱紫色,命悬一线。
顾朝西冷着脸,被保镖围在圈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后悔了,他不该迟疑,再晚上一秒钟,她会溺毙。如果墨临渭真的死了,他做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他素来冷心绝情,如今却为墨临渭迟疑,他甚至惊恐不安。
他不要墨临渭死,不要。
“临渭,醒过来。求你,醒过来。”亦源焦虑地呼唤着,不断重复手上动作,用尽全身力气。
顾朝西双手紧握,目不转睛看亦源亲吻她的唇。他现在,连嫉妒都没有了。只要她能活过来。
虞姜呢?那该死的女人,关键时刻破坏大计。按照计划,她不可能会出现,除非有背后助力!是靳华杰吗?不可能,他只是濪城土豪,没有那个能耐打破他的布置。难道,是他背后的人?
顾朝西黑瞳深思,虎口撕裂的牙印几乎要把他灼烧。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不甘心。
“噗。”墨临渭吐出一口积水,缓缓张开眼睛。她的脸毫无血色,刺得亦源发痛。他用力拥着她,满心失而复得。
“老公。”娇弱却干瘪的字,却让亦源整颗心悬在半空。她很少这么叫他,语气中的依赖和期盼那么明显,让他五味杂陈。她需要他,前所未有地信任和依赖。
亦源来不及欣喜,因为怀里女子双眼一闭,陷入昏迷。她身体忽冷忽热,脉搏微弱得几乎没有。他大恸,抱着她冲出了游泳池。
蓝色跑车在濪城车道划出华丽的弧线,亦源坐在后排车座上,墨临渭靠在他身上。已为她服下了墨家独有的“救心丸”,她的身体机缓慢运行,不至于衰竭。蓝色跑车经过特殊改造,防弹和减震功能极佳,运送病人也不用担心外界振动的干扰。目前时速140,却不能再快,不然她的身体会受不了。
随时观察她的脉搏,希望她一切安好。为防不测,提前准备了特效医疗队。但意外防不胜防,如今只能赶到濪城医院,护送她到特级加护病房。
亦源一语不发,强迫自己冷静。栾城随行一共三十人,有商务经理、特护医生和保镖。他不能慌,如果他乱了方寸,会让墨临渭错过最佳治疗期。
十分钟后,蓝色跑车进入濪城医院,邻卫医药的特病师严阵以待,用最快速度把墨临渭送到病房。
濪城医院已做最大范围的清场,闲杂人员早已离开。
亦源换上蓝色手术服,戴上了专用口罩。墨临渭出现短暂性休克,其他器官未有大碍。但暂时不敢移动,只要能够移动,他会立刻让她回到栾城。
呆在濪城的每一秒钟都不安全。敌人就在暗处,随时会让她陷入绝境。他怕,但不能慌。
手术紧罗密布,亦源额头渗出密汗,他谨慎开始外部检查,直到肯定心中想法,才长舒一口气。
墨临渭忽冷忽热,似乎很痛苦。
亦源克制着痛苦和焦躁,冷静注射颐园散液体和降温药剂。她脸上的惨白终于消退,皮肤也恢复了血色。手术非常顺利,寻常病人根本不需出动亦源这样的高级医生。但关心则乱,他不放心把墨临渭交给别人。即便特护医生团是邻卫医药的顶级医生,临床经验比他还丰富,他也要亲自主刀。
除了墨渊,亦源最信任的人,只有他自己!
“病人现在能移动吗?”凤眸清冷,却亮得吓人。来濪城或许是他一生最错误的决定,即使他做了各种严密计划,顾朝西会见缝插针,随时制造出新事端。
“病人呼吸恢复正常,肺部积水全部取出,无其他外伤症状。但暂时不易挪动。”一年长医生轻轻开口,亦源是完美主义者,让医生团队严格自律,期望完美。
“好。”亦源冰冷决断,让一干人离开病房,独自守候。
特护病房完全是栾城特制器具,人也是从栾城带来的人,亦源心稍安定。高级护士已经清理好墨临渭的身体,亦源坐在她身边,静默守候。在特护病房的隔壁,有一间空旷房间,随时能看到病房的情况。亦源眉心一紧,对身旁的人耳语两句,那人立刻会意,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
十分钟后,病房隔壁变成简易的工作室。亦源坐在会议桌正中间,眼睛却一直盯着病房的墨临渭。
“现在开会。”亦源正色,眼睛始终看着墨临渭的情况,“让私人飞机待命,明天起飞回栾城。”
“董事长,聂总监的电话。”秘书小姐将电话递给亦源,神色凝重。
“重华。我要你现在去南临,务必把他接到栾城,临渭出事了。”聂重华开口,亦源已经挂断电话。
亦源带领的邻卫医药外派队伍效率极高,有条不紊地执行亦源指令。濪城医院俨然成为邻卫医药研发小组,随时听亦源的调动和指挥。安排完一切,亦源特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白色家居服,套上隔离服,静坐在特护病房边上,含情脉脉地盯着墨临渭。
墨临渭睡颜安静,似乎做梦。呼吸规律,鼻翼一张一翕,就像真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