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西灭掉烟头,愤愤不平地开门。居高临下望着顾盼生,只有嫌恶。和虞姜欢爱,他都会采取措施,虞姜却怀上孩子。他和虞姜奉子成婚,和墨临渭分道扬镳。看着顾盼生,顾朝西就会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他是个失败的男人,因为陪在身边的,不是他爱的。
顾盼生眼角含泪,脸颊红肿。整齐的头发凌乱不堪,右边头发被胡乱剪过,狼狈异常。
“你不会反抗?没用的废物。”顾朝西毫无怜悯,心中浮现出虞姜恶毒的脸庞。最让他搞不懂的是,当年虞姜怀孕的兴奋不是假的,为什么现在会虐待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顾盼生惊惧摇头,小脸肿胀不堪,格外凄楚。
顾朝西愤恼。他的女儿是孬货,如果不是偷偷做DNA检查,定不信顾盼生是他亲生。他正欲关门,顾盼生已经跪在他眼前,拉着他的裤腿哀求:“妈妈说,如果我敢告诉爸爸,她就用刀割烂我的脸……”
顾朝西不动声色。黑瞳厌恶依旧,他恨虞姜、恨虞家加诸他的一切。
顾盼生更恐惧,抱着顾朝西的腿大声哭诉:“爸爸,盼生错了,不该到宴会上去。爸爸,求你救救我!妈妈说,如果我不能把你请到她面前,她会杀了我。”
顾朝西怨毒地盯了眼卧室,拉着顾盼生走了过去。
“顾盼生,你记住。不管谁伤害了你,都要还回去。这世界,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顾朝西声音清冷,也不看顾盼生。他步伐极快,根本不顾及顾盼生一路跌跌撞撞。
华丽的卧室全是大红色,似乎想显示屋主身份。但红木家具凌乱不堪,卧室一片狼藉。虞姜披头散发,狼狈坐在地上,浓艳的妆早已花掉,黑色的眼圈被眼泪晕开,黑乎乎一片,一股风尘味。
顾朝西俯视虞姜,慢慢解开了衬衣的衣扣,再把袖口挽了上去。他动作优雅,姿势娴熟,仿佛经常做这样的动作。
“朝西,别打我。不是我。我怕,救我……“虞姜跪坐起来,抱着顾朝西的裤腿,崩溃痛哭。
“怕什么?”顾朝西蹲在她眼前,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冷笑一声。曾经,他依靠这个女人上位,逐渐在濪城站稳脚跟。可是,他不爱她,从来不爱。虞姜处处为难,他莫非不知?
“我不是故意的。”看着顾朝西杀人的眼神,想到亦源凤眸里的仇恨,虞姜就觉后背发麻。那人明明说,只要墨临渭死了,就没人和她抢顾朝西了。可是,她怎么这般害怕?顾朝西怕是恨毒了她,他们关系早就不好,他恐怕再不想见她。
顾朝西眼神冰冷,薄唇微张:“虞姜,谁给你的胆子?”
“朝西,我只想吓吓她……”虞姜语无伦次,看着顾朝西冷漠的脸,惧意更盛,“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如果不爱你,我就不会恨她,也不会推她下水,不会……”
这场哭闹,半真半假。顾朝西不会拿她怎么样,她担心亦源和墨渊。当年墨临渭不省人事,墨渊在濪城掀起的风波,她记忆犹新。再加上爱妻如命的亦源,都不是好惹的主。
虞姜疯狂抓着顾朝西的手,发现他的手像坚硬钢铁。他拳头紧紧握着,右手虎口上是结痂的牙印。一向洁身自好的顾朝西,竟容忍墨临渭咬他。
那牙印刺痛了虞姜的眼。
虞姜忽然清醒过来。她收敛着惊惧,抬头看着顾朝西,眸子里全是执拗和探究:“朝西,我是你的妻子。如果人们知道是我推墨临渭下水,你也脱不了干系。”她很平静,还刻意拢了头发,凝视那双黑眸。
顾朝西嫌恶不堪,虞姜的有恃无恐,才是这场闹剧始终。他冷讽道:“证据毁了,没人知道你是凶手。”见虞姜渐渐柔和,眸子还有一丝快意,更恨三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怕是打定了主意,如果她死了,也要拉他下水。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仿佛看一件珍宝。他黑瞳深邃,慢慢凑近虞姜,嘴唇几乎要和她贴上。
虞姜错愕,盯着顾朝西的眼睛,不自主仰着头。
忽然,顾朝西的手掐住虞姜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毕露,仿佛他滔天的怒意。
“朝西,我错了。放过我。我不敢了。”虞姜死死捏着顾朝西的手,胸腔的气息似乎要消失,她双眼突出,眼白充血,只感觉脖颈上大掌的力道。
看着几乎要断气的虞姜,顾朝西缓缓松开手。毫不怜悯地将她推倒在地,警告道:“如果她有什么好歹,你的死期也到了。”将衣袖放到手腕,优雅地理了理扣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虞姜匍匐在地,抚着脖子,费力呼吸。白皙的脖子已经有红色手印,疼痛袭来,她大口喘息。恐惧早已消失,她的唇角噙着疯狂,在卧室里哈哈大笑。
“顾朝西,只有你厉害吗?你想摆脱我,绝不可能。我也有你的把柄,你永生永世也别想离开我。”虞姜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黑色眼晕再度化开,说不出的凄厉鬼魅。
顾盼生心泛寒意,她瑟缩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虞姜却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慢慢卸妆。镜子里的女人,衰败倾颓,苍老怨怼。她不甘至极,将梳妆台的化妆品全推倒地上。
顾盼生惊吓地坐在门边,发出闷响。她不敢跑,逃跑会有更恐怖的责罚。虞姜,她的母亲,会把顾朝西的每一分折磨,都加诸在她身上。
虞姜露出柔软的微笑,对顾盼生勾勾手指。看女童一脸惧怕,唇角笑容诡异:“盼生,爬过来。”
顾盼生心里一紧,却只能蹲下身子,慢慢爬到虞姜跟前。这样的母亲,她真的害怕。
看着顺从的顾盼生,虞姜一阵快意。这个孩子,是她威胁顾朝西的砝码,每次折磨她一分,她对顾朝西的恨,就转移一分。她摸着顾盼生的头发,像抚摸一个宠物,平静地问:“盼生,妈妈美吗?”
顾盼生惊惧交加,也不敢哭出声,只不停点头。
“乖。”虞姜似乎很满意,继续问道,“那是我美,还是墨临渭那个贱人美?”
顾盼生咬着嘴唇,哭着不敢开口。
虞姜愤怒了,用力扇了顾盼生一个耳光,快意叫嚣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贱人?你跟顾朝西一样,都喜欢她。”她的吼叫疯狂迷乱,但不解气。她猛地站起身,对顾盼生拳打脚踢。
“妈妈,求你别打了,盼生错了,盼生再也不敢了。”顾盼生嚎啕,哭嚎声凄厉无比,从卧室传得很远很远。
顾朝西站立了一瞬。明明听见自己孩子的求饶,却丝毫不乱。他面无表情地整理衣袖,快步向远处走去。仿佛炼狱里的顾盼生,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有洁癖,如果要孩子,他只会和墨临渭生孩子。虞姜的孩子,从来不在他的计划内。
栾城,邻卫医药总部绝密研究室。
“老师。”亦源见到手术台边的中年男子,眼眶一润。
中年男子四十岁,正是华夏医学界最伟大的传奇,鬼医墨渊。他身材高大,身形瘦硬,目光如炬。一生为医成痴,但性格乖张。尤其亦源忤逆他的意志,强行带墨临渭到栾城时,脾气越发暴躁。
墨渊快速浏览病例,不客气道:“赶快换衣服,不要妨碍我给病人做检查!”檀口一张,就是命令。说一不二的决断风格,比从前更甚。
淡蓝色钢化玻璃无缝衔接,纯白色医疗器械依次排列。纯白色高级病床上,墨临渭杏眼紧闭,脸色苍白,薄薄的嘴唇微微闭合。安静睡颜像精致的白色雕塑,鼻翼规律张合,不知何时能醒来。
病房诡异地安静着。三个男子穿着白色医生服,戴着塑胶手套,安静地围绕病床四周。
亦源眉头深锁,凤眼聚光。虽经过多次诊断,他仍不放心。只要关系到墨临渭,亦源就格外不自信。
聂重华戴着金边方形眼镜,鹰隼的眸子望着墨渊,不动声色地看着墨渊脸上微妙的表情。
墨渊头发花白,黑框眼镜后面是单眼皮小眼。檀口紧闭,唇上胡子花白,有些不修边幅。从前的墨渊并不如此,虽不特别在意外表,外形却时刻保持着。没想到现在,更随性洒脱些,脾气也日渐外露。
“亦源?”墨渊檀口微张,特有的轻柔嗓音,如天鹅绒般干净。那好嗓子令人信服,“从阿尔法脑电波和贝塔脑电波的波形来看,病人似乎在睡觉。”
“爸……”亦源刚开口,就被墨渊狠狠一瞪。虽不出声,却是发怒。
“出去。”声音不大,却让聂重华一惊。
“我……”亦源想辩驳,聂重华撞了他一下。亦源无奈,只得走出手术台。
“把门关上。”墨渊彻底下逐客令,也对亦源恨铁不成钢。若不是正在手术,他恐怕会开口骂人。亦源是他最欣赏的徒弟,有天分、有魄力、有激情,只要他潜心研究医学,成就一定会超过他。但亦源的心全扑到墨临渭身上,就连学医的一大动力,也是因为墨临渭。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亦源喉头滚动,死死盯着墨临渭苍白的脸。见到墨渊,就不自主流露出软弱来。许是愧疚,许是亲近。墨渊如师如父,待他真诚用心。他却次次让墨渊伤心。而今,还把墨渊唯一的养女陷入危难,他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