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亦源一身休闲装扮走进厨房,米黄色卡其外套让他原本白皙的皮肤透出阳光俊逸,修长身形像艺术家手下完美的雕塑,狭长凤眸透着青春洋溢的活力。
“阿源来了,先等会儿哦,今晚我多做几个菜。”池浅浅对亦源温和一笑,继续切菜,脸上全是兴奋。
“今天您的心情很好啊,遇见什么开心的事儿了?”亦源来到池浅浅身侧,礼貌地询问道,“我能帮您做什么吗?”
十六岁阳光少年诠释着浓烈的青春气息,彬彬有礼的风度似乎与生俱来,良好教养让人心生喜爱。
“不用不用,你出去等着,陪墨渊说说话。不要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很快就弄好了。”池浅浅嘴角勾笑,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胳膊肘推搡着亦源往厨房外走。
“老师还没有回来,不如我陪师母聊聊天。”亦源轻快的笑意,露出健康洁白的牙齿。
池浅浅不再推迟,任他站在旁边,指指一旁的大蒜说:“既然你坚持,那就帮我剥点大蒜。大蒜是个好东西,可以消毒,就是味儿有些重。”池浅浅回到砧板旁,熟练地拿着菜刀,又开始切菜。温和的眉眼透着喜悦,手上动作更快。
秀眉一转,却看到亦源心不在焉。她心神一敛,认真道:“阿源脸色有些差,可是有心事?”
“师母见笑了,只是不明白一些东西。”亦源爽快承认,更不忸怩,“师母,临渭……”思忖后,欲言又止。他不知如何形容临渭带给他的震撼。
“哦,那个孩子啊。”池浅浅轻轻出声,却不停下手上的动作,享受这难得的家庭时光。但说到临渭,唇角就不自觉勾起,一脸满足。
“嗯,师母认识临渭吗?”亦源拿着大蒜,看着那蒜瓣不知如何动作。又不好意思告诉池浅浅,默默研究着。人世间有太多不曾熟悉的人和事物,他不明所以。
“临渭,是个好孩子,也让人心疼。可惜命格浅了,没福分。”池浅浅由衷感慨,对墨临渭的命运唏嘘不已。临渭原本可以过得很好,但谁让她生下来就患了遗传性抑郁症。临渭性子清冷,亦源怕是吃了闷亏。她甚至能想象出场面的尴尬,亦源见到墨临渭时的尴尬和无措。
“你可别生那孩子的气,你比她大几岁,让着她些。”池浅浅低眉,不希望临渭被人误会。毕竟,是她的女儿。
“师母言重了,我不会。”亦源盯着手中的白蒜,用力一掰,白蒜却从手中脱落,掉到了地上。他羞恼地站起身,捡起那颗调皮的蒜,额头快渗出汗。
池浅浅转身便看见亦源寻找大蒜的模样,不由一笑。她拿着一枚大蒜,走到亦源面前,微笑地示范:“瞧我这记性,你哪里做过这些事。你看着啊,我给你示范一下。”她拿着蒜瓣,在方形头上轻轻一撕,大蒜的粉红色外皮轻轻褪下,露出雪白的蒜肉。不一会儿,整颗大蒜的外皮都被除去。
亦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学着池浅浅的样子,很快就剥开一颗完整的大蒜。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继续剥蒜。
池浅浅微笑地站起身,洗了洗手,然后拿着菜刀开始切菜。
“很多人,就像大蒜一般,被层层包裹着,和世界隔离开来。临渭,命不好。但值得被温柔对待。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让外界伤害她。可是,她是单纯善良的孩子。”池浅浅不自觉夸赞起墨临渭来,护短极了。
“的确。临渭有让人无法抗拒的能力。”亦源淡笑,眉眼也柔软了许多。
“是的,临渭有魔力,尽管什么都没做,却不由自主地影响别人。”池浅浅顿了顿,轻叹了口气,眼角却有些湿润。她如今能做出可口饭菜,就是因为临渭曾经喜欢吃她做的饭菜。她怕哪天临渭想吃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做菜了。
“听说,老师为她费了很多神呢。”亦源将剥开大蒜粉紫色的皮,将白嫩的蒜肉露出来,眼神专注,动作轻柔。
“是啊。墨渊自诩医术无人能及,对人情世故也格外冷清。而临渭,就是他这一生遇到最大的医学难题。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无论是谁,都会遇见一个对手。墨渊也不例外呢。临渭就是他最强的敌手。”池浅浅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却有着自豪。
“十年来,墨渊每天都会关注临渭的病情,也提出了许多治疗方案,但结果你也看到了。就是让她一个人呆在乔木林,预防病情恶化。”池浅浅继续切菜,厨房里又传来持续的音节,拍打着亦源的心脏。
“师母好像很喜欢她?”亦源认真地听着池浅浅的话,凤眸里透着精光。
“是啊,我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了上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黑宝石一样,亮晶晶的。可惜我和她无缘,照顾不到3年,她就……”池浅浅欲言又止,似乎陷入回忆,手上动作又慢了下来。
“可惜什么?师母。”亦源将剥好的大蒜放在白磁盘里,圆润的蒜肉洁白如雪,在灯光下异常诱人。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我只希望,墨渊能彻底治好她。”池浅浅拿过白磁盘里剥好的大蒜,用刀轻轻一压,圆润的大蒜立马碎成几块,“今儿高兴,做个蒜泥白肉,晚上你也陪墨渊喝两盅。”
“老师会和我喝酒吗?”亦源忽然郑重其事起来,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不会?你太小心了。墨渊脾气虽然怪,却是个好人。他就是太专注医学,所有精力都放在医学上。人情世故并不通透,考虑问题像个小孩子,你慢慢就会习惯。”池浅浅熟练地将白肉装入盘中,心思忽然一转,又对亦源补充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只要照着平日来处事就行,把心放在肚子里。墨渊,只会对看重的人透露真实情绪。你可明白?”
“师母说笑了。老师的教诲,都是金玉良言,我求之不得呢,哪里会觉得委屈。”亦源急忙解释,生怕池浅浅误会。
“墨渊能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难得。“池浅浅爽朗地微笑,快速地准备晚餐,心情大好。
下雨的南临黑得很早,亦源帮着池浅浅把饭菜搬上桌子,优雅地布置餐桌。脑海里又浮现出墨临渭娇瘦的模样,如果今天她也在桌上和他们吃饭,又会是什么情形?
亦源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立马收回心思,认真摆放餐具。认真不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习惯。金陵亦家对子女要求严格,言行举止都要受到专业训练,对人心性影响极大。不过,正是这严格的训练,让亦家子弟在全国各地都有建树。亦家虽然渐渐败落,可根骨还在。长久磨砺让亦源对生活充满认真,即使再小的事情,他都会认真对待。
此时,墨渊已经从办公室走回主院。他站在门口,见亦源认真摆放餐具,动作仔细,神情专注。他摘掉黑边眼镜,不徐不快地走进饭厅。
“老师好。”亦源恭敬向他问好,他点头表示回应。许是心情不错,看到认真布置餐桌的亦源竟格外顺眼。墨渊走到饭桌主位坐下,看着满桌香气四溢的饭菜,中间还摆放着他最爱的蒜泥白肉,唇角不自觉翘了翘。
但见到满桌子的菜,对池浅浅又埋怨起来。不就是让她和临渭见了一面,回来就做这么一大桌子菜,跟过节一样,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她还偷偷拿了玩具去给墨临渭,若是临渭过敏,他的苦心,岂不白费?
“池浅浅,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墨渊强调诡异,有些不怀好意。小眼睛微微眯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惩罚一下这个擅自带玩具的女人。
“什么大日子?”池浅浅被墨渊问得有些发懵,她刚刚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见亦源在一旁站着,热情地招呼道,“阿源,菜都弃了,快入座吧。”
亦源坐在墨渊右下方,看着满桌精致小菜,食欲大开。他礼貌地看了墨渊一眼,见他表情严肃,好像在酝酿什么话,于是静静等待他发话。
“不是大日子,你做这么多菜干什么。”墨渊盯着池浅浅的脸,见她眉眼舒展,心情很好,心里不是滋味。池浅浅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啊。
池浅浅脸色一僵,知墨渊是故意找茬,也不理会。墨渊性格变化极快,除了医学上的学,其他时候跟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无异,她径自落座,细心布置菜肴。
“你不知道现在物价飞涨吗?当初老爷子怎么让我娶了你,他若是知道你这么败家,一定后悔。”墨渊也不管入座的亦源,开始数落面前的食物,说话声音有些高。
亦源无奈,见池浅浅神色如常,白净圆脸波澜不惊,笑劝道:“老师,别生气啊。”
墨渊拿起手边的热毛巾,对亦源的话置若罔闻。他举止优雅,像西方的绅士,但性格难以捉摸,让亦源看得云里雾里。
池浅浅并不理会墨渊,她沉默起身,径自端开那盘蒜泥白肉准备离开。
“你这是干什么?打算把我的菜端到哪里去?”墨渊立马站起身,想阻止池浅浅。池浅浅并不说话,脸色沉静,根本不理会墨渊,就往餐厅外走。
池浅浅偷笑,一脸云淡风轻。一物降一物,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