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伤后一周,任季雅被顾烨南安排出院,家里安排医生专门照顾她。
  
  成建几次三番来家里催顾烨南,“顾总,承安那边不能一天无主,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您一连几天不去,夫人和二少爷已经代替您给股东们开会了。”
  
  顾烨南眸中闪过冷厉之色,捏紧手掌,骨节咯吱咯吱响得厉害,“季雅受伤的事,不能让外面知道。”
  
  “任小姐认识的人不多,在这里和家人又不亲,不会有人知道的。只是顾总您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
  
  “我下午就去公司。”
  
  成建点点头,出去了。
  
  晚上顾烨南从承安回来的时候,明显脸色铁青,他心事重重处理完公司的事务,急匆匆赶回来,生怕任季雅清醒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顾小涵攥着任季雅的手指尖把玩,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泪人,“妈咪你怎么睡了那么久都不醒来?小涵想和你说说话,你醒醒,醒醒,妈咪你能听见小涵说话吗?如果能你就动动手指,小涵一步也不离开你。”
  
  小孩子偷偷从口袋里取出半颗包好的糖,塞到任季雅掌心,“妈咪这是小涵偷吃了半颗的糖,这半颗是留给你的。”
  
  任季雅的手指毫无知觉,糖果顿时掉落在地,发出“啪嗒”声,顾小涵闻声哭得更凶。
  
  顾烨南悄无声息地抱住顾小涵,亲吻他的脸颊,“小涵先去睡觉好不好?妈咪睡够了就醒来。”
  
  “可她怎么睡了那么久都不醒?”孩子哭哭啼啼抽搭鼻涕。
  
  “她实在太累了。”
  
  说完,顾烨南就把顾小涵抱出房间交给宋婶照顾,自己折返回任季雅房间。
  
  凌晨时分,顾烨南本来趴在任季雅床边睡着,蓦地被轻微的划动刺痛脸颊,耳畔忽然传来细微的声线。
  
  顾烨南这几天一直守着任季雅,神经敏感得很,睡得也不沉,此时他抬头仔细一看,竟发现任季雅唇瓣翕动,苍白干裂的嘴唇张了张,让顾烨南欣喜若狂。
  
  他拿了杯水送到任季雅唇边,给她润润唇,冷静地捏着她的指尖,发现指尖也有知觉。
  
  “季雅,季雅,你醒醒,醒醒。”顾烨南凑在她耳畔低低说。
  
  “咳,咳咳,咳咳咳……”任季雅一清醒,就感到胸口处传来刺痛,她试图按住胸骨缓解疼痛,意外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插满管子。
  
  面前,男人线条绷紧又凌厉紧张的脸近在咫尺。
  
  记忆漫上来时,任季雅用极其微弱的力气狠狠推了顾烨南一下。
  
  然后,她睁大双眸,仿佛刚从噩梦中清醒,眼泪汩汩而落,忍着痛意盯牢他,“顾烨南……”
  
  “你终于醒了。”这么多天来,顾烨南胸口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搬离,他攥了攥任季雅的掌,护在心口,“你吓坏我了。”
  
  “我以为……那一枪能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任季雅眸中划过凄痛,认命似地低头,“一了白了。”
  
  “你宁肯伤害自己都不愿伤害我,怎么能一了白了?”顾烨南摇摇头,擒住任季雅的肩头就把她拥进怀里。
  
  “嘶嘶嘶……痛,痛。”任季雅嗷呜叫了下,顾烨南连忙抽离身子,让她躺下。
  
  顾烨南这夜没走,眼睛也合不上,他亲眼看着任季雅睡着,才离开。
  
  望着紧紧关闭的房门,任季雅心脏最深处没来由地撕扯,身体的伤可以慢慢恢复,可心底的伤呢?
  
  他说得没错,她宁可伤害自己都不愿朝他开那一枪,潜意识里顾烨南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任季雅感觉,自己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在顾烨南的步步紧逼下,在点点崩塌。
  
  从此她和他,可能会交缠不断。
  
  是好还是坏,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任季雅醒来,杜之慕一大清早就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过来看任季雅。
  
  他娴熟地给任季雅量体温,测血压,听心音,取血准备拿走化验。
  
  一连串的程序忙完,顾烨南已经离开去公司。
  
  “任小姐,这次你可闹够了。”杜之慕无奈,声音有些发烫,加重道:“我认识烨南二十几年,还没见他为谁哭过。你朝自己开了一枪,他心疼得像那枪打在自己身上。”
  
  任季雅慢慢扭转脸颊,感到耳根发热,自嘲地瞥瞥嘴,“哭?他还会哭?是他逼我开枪的。如果我朝他开枪,无论他死与活,我都得坐牢。”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烨南疼你疼得厉害,哪舍得让你坐牢?他也就那么嘴里说说,你还真就开枪?这事要让烨南奶奶知道,非砸了我们一票人。”
  
  “奶奶?”
  
  “对啊,她奶奶刚回来,这几天他应该会回顾家住几天。”
  
  “正好,我落个清静。”
  
  杜之慕瞥瞥嘴,不置可否,背着医药箱简单和宋叔宋婶嘱咐几句就匆匆离开。
  
  这几天,任季雅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宋婶搀扶她坐到轮椅上,甚至能在花园里逛逛。
  
  没几天时间,她也能下地走走,只是伤口位置还撕扯痛得厉害,有时晚上睡觉翻个身都痛醒。
  
  顾烨南果然没有再出现,顾老夫人常年在外游历,终于最近天气冷,咳嗽复发,老老实实准备在顾家大宅休息一段时间。
  
  晚上,一家人看似其乐融融坐在餐桌上吃饭。
  
  林旭见顾烨南不动声色,便轻咳一声,柔声细语恭敬地对顾老太太说:“妈,您看烨南也不小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正好这段日子您也在,不如就选个吉日,和程家商量下订婚的事吧!”
  
  顾老太太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斜斜瞥了顾烨南一眼,心里突然明镜似的,“如果烨南没意见,当然是好的。这些年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上心,如果程家千金有这个福气,我自然举双手赞同。哎,想想顾宅也好久没办喜事了。”
  
  “我没那意思。”顾烨南一脸笃定沉稳地从餐桌前迈开长腿,凌厉地看了林旭一眼,“小妈不如操操亲生儿子的心。”
  
  这句“亲生儿子”让林旭锥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