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季雅的画廊最近很忙,她把小涵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宋婶就亲自过来照顾小涵。
  
  她本以为自己和顾烨南的交集能彻底停止,谁知没隔几天,竟在画廊里看到顾老太太。
  
  薛婷晓不认识顾老太太,但见老太太满头华发精神矍铄,再加她穿的衣服都很精致,一看很昂贵,就把她当成贵宾接待。
  
  薛婷晓带着顾老太太在二楼画廊转悠一阵。
  
  老太太虽然对画作赞不绝口,但却没提买画的事,让薛婷晓耐心尽失。
  
  她趁顾老太太没留意时,偷偷拍了照片发给任季雅。
  
  并附留言:“现在的有钱人可真抠门,光看不买,饱饱眼福也是要花钱的好嘛?”
  
  任季雅看到图片时,嘴惊得差点儿合不上,连忙跑回画廊。
  
  顾老太太见到任季雅慌里慌张的模样,忍不住上前摸着她绯红的脸颊,叹道:“季雅,这段时间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自己带小涵带得很辛苦?实在不行也不要硬撑着。”
  
  “不不不,奶奶,宋婶帮我照看小涵,我不累。”
  
  顾老太太斜着眼眸瞄了薛婷晓一眼,视线又慢慢转回任季雅面前,道:“我有点儿口渴。”
  
  “婷晓,你去给奶奶倒杯水。”任季雅连忙道。
  
  薛婷晓看出这老太太和任季雅关系不浅,忙开口道:“这位是……”
  
  “是顾烨南和顾亿林的奶奶。”任季雅不慌不忙道,还刻意把“顾亿林”三个字发音咬得很重。
  
  薛婷晓自然听出其中原委,连忙抱头鼠窜。
  
  看来,聪明伶俐的任季雅早就知道她介绍给她的房子是顾亿林的。
  
  所以,她只有逃跑的份。
  
  顾老太太对未来孙媳妇的智商十分满意。
  
  成功支走薛婷晓后,顾老太太才松了口气,拉着任季雅的手坐下,道:“奶奶今天来,是有件事要求你。”
  
  “奶奶,如果是顾烨南的事,就算了。”任季雅眨了眨美眸。
  
  她好不容易和顾烨南划清界限,可不想又掉他这个坑里。
  
  谁知,顾老太太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哀叹地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奶奶您这是又怎么了?”任季雅不想让老人家难过伤心,咬了咬牙心一横,道:“说来听听什么事?”
  
  顾老太太破涕为笑,顿时敛了伤心的模样。
  
  她笑呵呵道:“烨南那眼睛你也知道情况,之慕说如果动手术之前,要先做视力恢复。他需要多看看颜色,说不定看多了就能恢复,这东西就靠练习。所以我才来找你。”
  
  “我不是专业眼科医生,找我也没用。”
  
  “医生说他的眼睛可以先通过认颜色慢慢恢复,等有了起色再手术,成功率将大大增加。”
  
  “认颜色?”这个忙她倒可以帮。
  
  “不如你每周抽出两个晚上,到他办公室教他画画,让他先认认颜色,我按十倍的学费付给你,怎么样?”
  
  任季雅思忖片刻,美眸眨了眨,问:“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不过还没找老师。”顾老太太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不如就今晚开始吧,我想早点儿让他恢复辨色能力。”
  
  “今晚?早了点儿吧?”任季雅翻开工作日志,指着晚上的预约向顾老太太解释道:“今晚有个客户约好要画像,不能改预约时间。”
  
  “什么画像这么紧急?”
  
  任季雅面露难色,凌乱的头发从耳垂边坠下来,细细解释道:“客户是一对八十高龄的夫妻,妻子患了癌症晚期现在躺在医院里。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她剩下的时间不多。所以丈夫想让我帮他们画一张合影。我已经答应他们今晚六点过去,所以不能失约。”
  
  任季雅漂亮的美眸又闪了闪,面色低沉,“说不定我晚了一天,就画不上他们的合影。”
  
  “哦,原来这样。”顾老太太眯着眸盯着任季雅。
  
  她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任季雅的人品,她不仅善良诚恳,画技精湛,而且品德也很高尚。
  
  如果是普通的画廊,顾老太太可能就另请高明。
  
  毕竟,能一口回绝顾老太太的人不多。
  
  可谁叫任季雅是顾烨南心上的人!
  
  看着任季雅低头认真看工作日志的样子,顾老太太心生一计,摆摆手,道:“哎,这还不简单,让烨南和你一起去吧,你把医院地址告诉我,晚上六点你们在医院见。”
  
  “奶奶,这不妥当吧?”
  
  “怎么不妥?我觉得很好呀!”顾老太太说完就抢过任季雅手里本子,记下地址,笑呵呵地满意出门。
  
  任季雅其实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可顾老太太的面子总要给。
  
  不仅因为她是顾家值得尊敬的老人,还因为顾老太太年纪大了,跑这么远的路到画廊来找她,她不好拒绝。
  
  顾老太太正是吃准任季雅的心态,这才决议要给已经分开的两人创造机会单独相处。
  
  她绝不信任季雅会嫌弃顾烨南的眼睛。
  
  只是他孙子整天冷冰冰,让她难以走进他心里理解他了解他而已。
  
  顾烨南一头雾水地接到顾老太太的电话,听着奶奶在电话里拔高声音吩咐一番。
  
  放下电话,他的唇角挂着一丝嘲讽不屑。
  
  任季雅,既然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又答应做他的画画老师?
  
  所以,当他出现在拥挤的医院病房时,面色依然冷冽如寒霜。
  
  任季雅见他来了,并没座位让给他,顾烨南只能站在她身后看她画像。
  
  任季雅的客户并不是对普通的客户。
  
  这对八十高龄的夫妇,都已经不能自理。
  
  两人的病床在同一个房间,明明相隔有段距离,却让护士特意把两张床紧紧挨在一起。
  
  丈夫的手牵着妻子的手。
  
  妻子处于生命的晚期,几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痛得低吟。
  
  她知道丈夫想把他们最后的瞬间保留下来,还是勉强朝任季雅保持着微笑。
  
  任季雅知道,她笑得很辛苦,于是手上的动作更加快。
  
  一旁的顾烨南自然而然成了她指示的对象。
  
  “帮我洗下颜料盒。”
  
  “帮我换只油墨笔。”
  
  ……
  
  画像到尾声时,老妇人忽然转头望着丈夫,嘴里嗫嚅道:“亲亲,亲……”
  
  任季雅望见老妇人的身子慢慢挪向丈夫,眼神里的爱慕让她动容。
  
  她眼眶里盈满的水雾,再也控制不住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