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程御思懵了一瞬。
  
  她在牢里太长时间,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她完全不知道。
  
  程氏在她入狱后所经历的磨难,蓝心雅和程毅朗一句都未向她提起,如今轻描淡写这一说,倒让程御思终于明白,程氏早已不是原来的程氏,而是不看顾烨南脸色便活不下去的程氏。
  
  程毅朗见程御思震惊的样子,这才放下父亲的姿态,示弱道,“你是不知道我和你妈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可一定要去给顾家少奶奶道歉,万一她一高兴,顾烨南说不定就能赏我们程家一大口饭吃。”
  
  “爸,我……”程御思还在犹豫,毕竟弯下身子,向曾经比她低微的任季雅道歉,她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儿。
  
  “你就不要犹豫了,快去换衣服吧。”蓝心雅已经推着她往卧室走,随手从衣橱里拎出套裙便裹在她身上。
  
  程御思慢慢吞吞地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让自己看起来不逊色于入狱前的状态,眨了眨眼睛给自己鼓气,“程御思,不就是道个歉吗?为了程家动动嘴皮有什么?”
  
  蓝心雅和程毅朗对视一眼,看到程御思状态不错,这才一行三人提前来到约好的酒店等任季雅和顾烨南来。
  
  任季雅也是第一次接受别人的正式道歉,一路上十分忐忑不安。
  
  甚至在走下车子的前一秒,还在犹豫。
  
  她摁住顾烨南的手臂,拦在他身前,“要不我接受她的道歉,这顿饭我们就不去吃了吧?”
  
  “为什么?都走到门口了?”顾烨南抬起头看了看酒店的牌匾。
  
  “好尴尬。”任季雅缩了缩身子,“既然她都知道错了,道歉这种形式做不做又有什么关系?”
  
  “季雅……”蓝心雅的声音蓦地从三楼的雅间里飘出来,让任季雅吓了一跳,忍不住收回了脚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蓝心雅叫得这样亲近,就连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程毅朗都忍不住撞了她一下,递了个眼色,并轻咳了几声。
  
  程御思更是浑身不自在,瞠目结舌拽着蓝心雅,忍不住脱口而出,“妈,你什么时候和任季雅变得这么熟?”
  
  蓝心雅顿时噤声。
  
  刚才她还在担心任季雅不会来,一直踮起脚尖在窗口盼着,现在看到她和顾烨南站在楼下,一颗心总算放松下来,
  
  所以,忍不住直接叫了任季雅的名字,这才引起程御思一番怀疑。
  
  蓝心雅连忙尴尬地收回身子,抬头看着程御思,“她是顾家少奶奶,以后我们程家依仗顾家的时候还多着呢,一会儿就看你的表现。”
  
  “那也不用假装亲近。”程御思撇了撇嘴,不屑地朝楼下望了眼,“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任家的私生女,以为攀上顾家就上了高枝?还不是顾烨南瞎了眼看上了她。”
  
  “嘘。”蓝心雅忙打断程御思的话,这会儿顾烨南和任季雅应该都走到雅间附近。
  
  她真怕程御思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让顾烨南抓到什么把柄。
  
  到时候,她就不得不搬出任季雅这尊大佛了。
  
  程毅朗也狠狠剜了她一眼,视线却始终凝在门口的方向,看到顾烨南和任季雅的身影,一脸恭敬就迎了上去。
  
  “顾总能来,程某人真是高兴。”程毅朗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眼睛直勾勾望着顾烨南,偶尔视线在任季雅身上扫一圈。
  
  他这副表现,倒消除了任季雅大半的疑虑。
  
  这场饭局,她不过是来陪衬的,倒是程毅朗借道歉之名巴结顾烨南是真的。
  
  所以,她也就身心放松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蓝心雅在任季雅进来后,便一直紧随着她的脚步,她看到任季雅落座,忍不住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就连一旁的程御思看在眼里,都感觉不对劲儿。
  
  “听说你在挪威待过一阵?那地方一定很冷吧?”蓝心雅道听途说一些关于任季雅的事,想多了解下她这些年的生活,这才随口一问。
  
  “嗯,冷。”任季雅不习惯和陌生人寒暄,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程毅朗一直在和顾烨南谈生意上的事,而蓝心雅忍不住问了任季雅许多问题,倒把程御思晾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程御思只能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望着任季雅,脸上勉强浮出一些笑意,郑重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才害任小姐受了许多苦,我向你道歉。”
  
  说完,程御思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顺着嗓眼儿全灌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直咳嗽,心里由于委屈,眼睛都猩红着。
  
  任季雅也喝了些酒,淡淡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
  
  “这样最好。最好了!”程毅朗笑着站了起来,“都说和气生财嘛,现在两家算彻底和解,以后我们御思一定不会再做错事,请顾总放心。”
  
  任季雅并未留意程毅朗那番客套话,但见程御思的面子上已经挂不住,眼睛也布满了水雾,已经从蓝心雅身边站起来,疾步走向放手袋的架子上,顺势拎起蓝心雅的手袋翻了起来。
  
  “妈,我记得你出门前带了手帕。”程御思的声音沙哑,手里的动作也急促起来,翻了一阵没翻出手帕,倒是从蓝心雅手袋里翻出一张纸来。
  
  饭桌上的人谁都没注意程御思那副震惊的表情。
  
  她捏着那张纸,手不住地颤抖,视线直直落在蓝心雅盯在任季雅的视线上,突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老天爷真是和程御思开了个大玩笑。
  
  那张纸正是蓝心雅和任季雅的亲子鉴定报告,被蓝心雅像宝贝似的藏在手袋的夹层里,竟不慎被程御思翻了出来。
  
  程御思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不疾不徐地走到蓝心雅面前,把手里的鉴定报告直直按在了桌上,“妈,原来她就是丢失了二十几年的孩子?!”
  
  说完,程御思也不知什么情绪,目光呆滞地凝着任季雅,眯着眼睛,“您为什么不早去做鉴定?我竟然亲手把自己的姐姐推下了山崖,而我的姐姐也亲手把我送进了监狱。我们程家可真是……人才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