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儿子的童言无忌,任季雅心底的火蹭蹭蹭往头顶冒,这男人到底怎么教育孩子的。
  
  她抓着顾小涵的手,在孩子震惊错愕又害怕的目光中冲到门口。
  
  杜之慕已经被顾烨南赶走。
  
  此时此刻,任季雅只看到顾烨南紧蹙着眉头,修长的身子站在店外,夜晚的星光映着他刀神鬼斧的面容,眼眸里藏着大片大片的晦暗,显得整个人寂寥又孤独。
  
  这一刻,任季雅的心猛地一抽,她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狠狠震颤下。
  
  可转念一想,这个男人身居高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寂寞,一定是她的错觉。
  
  顾烨南回神,也看到任季雅带着小涵站在门里,他上前拉开门,“吃饱了吗?吃饱回家。”
  
  “爸比爸比,你这么急着回家干嘛?我刚刚可是听见杜叔叔和你讲的小秘密。”顾小涵不怕死地挣脱任季雅的束缚,亦步亦趋跟在顾烨南身后,上了车。
  
  “顾!小!涵!”任季雅在后面狂叫,“我要把你嘴封上!”
  
  “你也听见了?”顾烨南煞有介事回头问,俊颜也不似刚才那么紧绷,似乎心情顿时缓和许多。
  
  “我什么都没听见。”任季雅努了努嘴,不悦地朝顾烨南翻了白眼,极其不情愿地坐在车里。
  
  她本以为顾烨南把她押回“白宫”,她逃不掉他的折磨和摧残。
  
  可他只是把她送回来,一转眼的功夫,整个人就不见。
  
  她把顾小涵哄睡,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从旋转楼梯上下来时,只有宋婶在拖地。
  
  其实,任季雅什么都没问,只是失神似的站在客厅,视线环视一周,正打算上楼,宋婶就看出端倪。
  
  “任小姐,三少今晚不回来了。”
  
  “哦。”
  
  顾烨南是被助理成建一通电话叫走的。
  
  温暖宽敞的办公室里,暖气吹得人全身上下都极其舒服,可顾烨南那张万年冰山脸却如坠寒潭。
  
  他的面前放着成建刚给他的文件袋。
  
  其实,刚刚成建拿给他的时候,刻意试探过他心情,看起来顾烨南镇定又平静,他才敢贸然让他看里面的东西。
  
  “任小姐在挪威时,确实因抑郁症就医。这些照片的拍摄日期就在她就医前不久。”成建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生怕哪句话讲错,遭灭顶之灾,无妄之祸。
  
  听了成建的话,顾烨南心思沉重地拈起文件袋,厚厚一叠照片被顾烨南全部抽出来。
  
  成建偏过脸,这些照片他来之前看过,有点儿残忍,血腥,还有点儿辛酸。
  
  他料定,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以顾烨南的冷血狠厉,可能心底激不起一丝波澜。
  
  换作任季雅,他就不敢保证。
  
  果然,顾烨南一瞬不瞬盯住那些照片,冷眸滑过锋利又尖锐的钝颤。
  
  其中一张,任季雅穿着单薄坐在街头画画,冷风吹得她脸颊通红通红,几个黑人壮汉围在他身边,一人拉扯她的头发,几人撕拽她的衣服,她咬唇隐忍,一笔笔落在纸上。脚下散着几张钞票……
  
  另外一张,她面容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左臂,那时候她肚子已微微隆起,脚边斜躺着被击毙倒在血泊中的凶狠男人,那男人用狠厉的眼神盯着她,还伸出血手缠住她的脚。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护着手袋……
  
  顾烨南顿了手,准备把照片都塞进文件袋里,一贯冷冽的脸上此时寒气尽显。
  
  可成建不得不开口,他指尖点在第二张照片上,“二少爷就是这时候认识任小姐的。”
  
  所以那场惨绝人寰惊心动魄的抢劫加枪杀,是顾亿林和她一起经历的?
  
  顾烨南心底隐隐薄怒,难怪顾亿林对任季雅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她在他面前装作不认识他,从来不主动提及顾亿林,可她经历的所有事,顾亿林却都了如指掌。
  
  原来,那段疯狂黑暗又荒唐的岁月,就以残忍的方式一点点侵蚀着任季雅的意志,让她精神涣散,崩溃,进而产生抑郁。
  
  为什么,她在三年后与他重逢,一句都不说?
  
  或许在她眼里,他没有资格知道。
  
  顾烨南走后,任季雅一直睡不踏实,直到凌晨时分,她身边的床一沉,一抹高大英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躺在她身边。
  
  她翻身,手臂下意识紧紧箍着顾烨南的脖颈,柔弱无骨的掌一下下挠在他胸口,让他有一刻错愕,心底也痒痒的。
  
  他强压下内心的悸动,只是抱着她,一动不动,还伸出手在任季雅后背拍了拍,安抚几下。
  
  她的樱唇翕动,抿了几下,又朝他靠近,这次她更大胆,手直接就伸进他衣服里。
  
  女人掌心的温度灼热,让顾烨南没来由喉咙灼烧,他摁住她胡乱摩挲的手,牢牢困住。
  
  “别闹,蜜……蜜。”任季雅启唇,长腿翻压。
  
  顾烨南蹙了蹙眉,总感觉哪个环节不对劲。
  
  蜜……蜜?
  
  任季雅像在叫谁的名字。
  
  他还没理清思绪,任季雅已经意识到身旁的人不是个小孩。
  
  她身体僵硬,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头皮发麻地剧烈颤抖。
  
  “你在叫谁的名字?”
  
  任季雅吓了一跳,整个人神经都是紧张的气息,“我说了什么?”
  
  “蜜蜜。”
  
  任季雅感觉自己肯定想孩子想得发了疯,才会睡觉时不知不觉叫出声。
  
  她局促地摸了摸脸,迅速翻身下床,就朝房间外面走。
  
  谁知,顾烨南比她还快,他堪堪拦在她身前,冰凉的指尖扳过她的脸。
  
  她害怕顾烨南不经意的触碰,哪怕轻轻一撩,在这样静的夜里也足以令她全身战栗。
  
  顾烨南见她不说话,冷眸犹疑下,“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
  
  顾烨南在她额头抹了把汗,翻手给她看,眉眼间莫名带着点儿陌生的柔情,叫任季雅不寒而栗。
  
  她像个被发现秘密的孩童,躲也不是逃也不是,只能状如困兽,任由他处置。
  
  “做了个……噩梦。”任季雅想搪塞过去,随口胡说。
  
  “胡说。”顾烨南冷冷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你有疑心病吗?”任季雅像个兔子,捂住胸口飞奔着逃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