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月过去,林喻右臂上的伤早已痊愈。六月绿荫融融,盛夏将至,又有一批越国使臣入陈国觐见。
次日黄昏时分,齐颜在烟竹的服侍下换了一身锦缎华服,绣玄色云纹的大红广袖衣袍,袖口裙边都滚着一圈细密的金线。三千青丝收拢于脑后,耳边垂下两缕柔顺的鬓发,镂花镶红宝石的金步摇在黑发之间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
林喻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夺人眼球的绮丽画面。深吸了一口气,不顾烟竹还在旁边,蛮横的一把将齐颜揽进怀中,以唇齿相接,来确认自己对怀里这个人的所有权。
一吻毕,齐颜神色淡然的推开意犹未尽的林喻,坐回到梳妆台前,对愣怔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烟竹吩咐道:“烟竹,帮本宫重新化妆。”
烟竹目光呆了一下,瞬间回神,赶紧开始弥补齐颜那被林喻毁了的脂粉和绛唇。
至于林喻,则是如入无人之境的坐在了齐颜闺房的床榻上,修长的两手搭在膝盖上,就那样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齐颜的侧脸,用目光描绘着她脸上的每一道线条。
烟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喻看着那一身红袍的齐颜,心底隐约兴起一个念头,若是今后成婚,也该让她这样穿才好看。
齐颜朝着林喻那边扔过去一方锦帕,打断了林喻的心思,向来清冷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添了脂粉的缘故,多了几分嗔怒的娇色,“把你自己擦干净!”
林喻无所谓的笑笑,拿着锦帕擦掉因为之前的亲密,而曾到自己唇上的胭脂,“这次入宫,你自己小心点。”
“你又得到什么消息了?”
齐颜从化妆台前站起身,拎着繁复的衣袍忍不住皱眉,这古人真是当的太折磨人,这衣服莫说打斗,怕是连走路都需要小心翼翼才行。
“越国怕是安静不了多久了。”林喻看着齐颜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衣服默默发脾气的样子,心中越发喜欢起来,他的齐颜能强硬更甚男子,亦能娇媚的远超所有女子。
齐颜适应了一下这身华服,思考着林喻的意思,想到百里萧胤那般小心翼翼的私下接触林喻的意图……某个念头如同带着微光的针芒,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齐颜注视着林喻,一字一顿,“你是说,内乱?”
若是有心兴兵打仗,越国又何须让百里萧胤前来说什么两国交好的场面话。既然有心维持表面和平,那么,百里萧胤故意接触林喻,必然就是为了拉拢一个有力的盟友,帮助他在内乱中夺得胜利。
林喻赞许的点点头,牵着齐颜的手,带着她往房外走去,看得出齐颜对这样的衣饰很不习惯,他可不想让心爱的人摔跤出丑,“事情还没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我知道了。”齐颜的神色严肃起来,百里萧胤想拉拢她甚至是林喻。
到了今夜宴请越国使臣的清和殿门口,嗓音尖细的太监先是高声禀告了,而后便伏低身子,谄媚的引着两人一同往保和殿里去。
齐颜踏着脚下冰凉的汉白玉台阶,走到圣驾进前,和林喻一同跪拜下去。
“太子妃齐颜,叩见皇上。”
“太子林喻,叩见皇上。”
“平身。”
陈帝今日也是被齐颜的这一身装扮晃花了眼,本就不怎么会遮掩自己神色的人,如今脸上已经是一副明白的惊艳之色。
至于那坐在下首的百里萧胤,面色不变,看向齐颜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叩拜过皇帝的齐颜和林喻一同从御座跟前退下,并未加入那些入得内殿的四品官员的三跪九叩之列,反而是站在御座两边,冷眼看着这些彰显天子威仪的繁文缛节。
齐颜的目光在皇子席位之中扫视而过,也就那十五六岁还尚且带着几分童趣的十八皇子陈景看上去还顺眼些。?
那些承蒙圣上恩宠的官员行过大礼,又经过光禄寺,教坊司好一阵折腾,这宫廷御宴才算是可以开席。
“今日御宴,为的是迎接越国使臣,朕以这杯酒开席,同时也以此感谢越国如此有心敦睦邦交。”陈帝着一身明黄龙袍对着百里萧胤遥遥一敬,长袖遮面,一饮而尽。
百里萧胤受了这一杯酒,急急忙忙的端着酒杯起身回礼,那眉眼低垂的模样,放到不知昨日之事的人眼里,倒真真是个恭敬顺从的样子,“陛下如此重看两国邦交,小臣心中欢喜,实在难以言表。受命前来陈国之前,我国圣上曾经交代于小臣,为显我国诚意,特备薄礼一份,于宫廷宴会之上,呈与陛下。”
齐颜默不作声的小口小口浅酌由光禄寺准备好的琼浆玉露,眼见着百里萧胤这般作态,心中越发谨慎。
演乞丐,他能把自己弄的满身脏污,活像是真正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一般。扮使臣,他也可以将自己伏低做小到如此程度,卑微的简直快要把腰都折断过去才罢休,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启禀父皇,使臣献礼,是个重头戏。不过,儿臣今日也寻来几个有趣儿的把戏,想要给父皇添几分乐子,如今却是正好做个开场,博君一笑,还请父皇恩准。”在参与了猎场一事中,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皇子便是二皇子陈煜,这会儿宫廷御宴,四皇子五皇子尚年少,兄长之中,倒是只剩下他来撑门面了。
陈帝虽然资质平平,但好歹不是个暴征暴敛的昏君,这民间把戏看的不多,他也是好奇,便笑着允了,“难得应儿有心,那便让他们开始吧。”
齐颜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莫名便觉事情有异,这陈煜弄一群草台班子来做什么?
等到那些民间艺人进了殿内,果然如齐颜所料,是一群换了戏服化了妆的戏班子。
只是,齐颜觉得厌烦之时,她身边的林喻那双勾魂摄魄的黑眸却是微微眯了起来,一丝精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林喻借着两人并在一桌用食的方便之处,在桌下捉住了齐颜的手,指尖似是调戏一般的在齐颜掌心轻轻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