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伊大厦坐落在繁华的北京路中段,这幢高达三十五层的建筑,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整个大厦外部镶嵌着玻璃,颜色那么深,那么蓝,那么柔和,以至于人们从里面向外面望如织的人流车流以及其他矮小的建筑时,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就像漂浮在缥缈迷离的蓝色梦境之中,外面的世界离得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
大厦的宏伟奢华注定了它的高贵不俗,进驻的均是在国内有影响的大公司大财团和外商分支机构。
大厦的十五层和十六层租给了康氏集团。这是个庞大的私营集团公司,在电子和汽车两大领域,别说当地企业望尘莫及,在全国都有相当的影响,不仅如此,它还涉足房地产、旅游、商业诸多领域。
在过道上,你绝对听不到任何声响,也看不见一个闲散的人影,当然也感受不到这里的忙碌气氛,只有进入了办公室,你才发现这里原来就像一架运转不停的机器,呼呼响着的计算机磁盘,一阵阵叮呤作响的电话铃声,闪烁不停的计算机荧屏,繁忙而又有条不紊。
总经理办公室在十六层,是一套三室的房间:外间是秘书办公室,很宽敞,屋里有许多墙壁和隔板分成的小间,坐在小间里工作的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职员,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台计算机和一部电话,噼里啪啦击键的声音和叮玲玲的电话铃声使死气沉沉的办公室稍显一丝生气,空气中弥漫着消毒剂的野樱桃气味。总经理办公室与这间秘书办公室之间有一道完全隔音的门相通,再往里,穿过双层门,是一间小型会议室,会议室正中摆着一张可容十人围坐开会的圆桌,圆桌上,一盆白玉兰花正娇艳地开放着,以至于整个室内都有了一种宜人的清淡芬芳,沁人心脾。门正对的墙上,是一台超大屏幕的彩电。右边墙上悬挂着一幅中国地图,上面用彩色图钉标着公司的活动范围,红色表示设在东南、西南、华南、东北、西北、华北、中南的七大总部,白色是各省会城市的分公司,紫色是在相对较小城市设立的办事处,绿色图钉则表示公司目前正打算涉足的地区。
总经理办公室,康平“啪”的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推开椅子,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使得他看着心里也有了一种惬意的感觉,脚下穿梭不息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上去就跟移动的甲壳虫差不多。
高处不胜寒!现在他对这句话方才有了深刻的理解,一年前他还不是康氏集团公司总经理的时候,身边总有几个热忱知心的朋友,他也从不知道寂寞为何物,每到周末,约上几个朋友登山、攀岩、蹦迪、泡吧,什么流行,他们就玩什么。然而,自从他被父亲逼着登上总经理位置后,兴许是忙的缘故吧,除了林抗,其余的朋友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地疏远了他,他曾为此伤感过,要不是林抗,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段孤独无奈的日子。
康氏家族的产业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一家钟表行起步,历经八十余年,几经风雨沧桑,在康平的父亲康德超的倾力打造下,终于有了今天令世人瞩目的规模。然而,岁月不饶人,年逾七旬的康德超深感自己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不得不考虑由谁来接手管理庞大的家族产业。女儿康琳为人矜持,稳重,早年毕业于日本著名的早稻田大学生物系,很得康德超夫妇的喜爱,但是她除了对生物研究感兴趣外,无意涉足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大儿子康华老实本分,根本不是管理公司的料;二儿子康鸿曾留学英国剑桥大学,又是学工商行政管理的,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不仅生性奸诈,贪婪,心狠手辣,桀骜不逊地性格更是让人敬而远之,他倒是极力迎合父亲,希望夺得公司的管理权,可是,如果把公司交给他,康德超又极不放心,害怕庞大的康氏集团早晚会毁在他手里,他也决不会让自己毕生心血建立起来的康氏集团毁掉;唯一可以接手公司管理权的只有小儿子康平,他聪敏,练达,随机应变能力强,待人接物随和亲切,给人一种亲和感,容易让人接近,可是,康平仅仅毕业于当地一所跟工商管理风马牛不相及的艺术院校美术系,并无管理方面的才能,除了他的绘画,其它一概不感兴趣,更无意跟二哥争康鸿夺康氏集团的管理权。
康德超权衡再三,还是不放心把康氏集团交给康鸿,他知道小儿子康平极孝顺,就软硬兼施,逼着他坐上了康氏集团总经理的位置,他想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扶助康平一段时间,等他完全将公司的事情理顺后,他就可以抛开公司,颐养天年了。
值得庆幸的是,康平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取得了公司董事会的信任,接手公司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业务发展并没受影响,依然保持着强劲的增长势头。
得好好谢谢林抗,康平想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抗的电话。“喂,林抗吗?还在睡呀?太阳都照着屁股啦。”他笑道。
电话那端传来了林抗懒洋洋的声音:“是呀,无聊死了。我说康平,这几天你都到哪里去了,也不来陪陪我,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些天公司正在跟青田公司谈合作开发鱼龙湾项目的事,我都搞得晕头转向了。现在好了,一切都已经谈妥,只等跟青田公司签合同了。对了,你不是跟阿宝去青岛看球赛了吗?玩得怎么样?”
“没劲儿。我们球队输得瓜兮兮的,哪还有心情玩啦,当天就回来了。喂,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陪我?我的小乖乖,我想死你了,再熬几天呀,我可都快熬成人干了。”
几天没见着林抗,康平真有些想他了。他撒娇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迷人,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诱惑,逗得康平浑身痒酥酥的,他恨不能马上拥着那具健康诱人的胴体,轻轻地抚摩它,舐舔它,啃啮它。他禁不住一阵心旌摇荡,呼吸急促地低叫道:“我也好想见你,小宝贝,今晚我请你吃海鲜,好不好?”
“太好了!”林抗兴奋地叫起来,“你来接我,我等你!”
“对了,别忘了好好洗个澡,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暂时保密,告诉你就没意思了,保管你去了就不想走。”
康平关掉手机,心中还像有一头小鹿,撞得他心尖痒痒的,久久平静不下来。他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浅浅的微笑在脸上一圈一圈荡漾开来,那些美好而温馨的片段又飘飘悠悠浮了上来……
林抗是康平上艺术学院时的同学,也是室友,这个来自天府之国的男孩长得高大帅气,一张白皙俊美的脸曾惹得多少女生疯狂追求。然而,他似乎对那些漂亮女孩不感兴趣,仿佛是在寻求庇护似的,反倒愿意跟相貌堂堂,浑身有一股男子汉阳刚之气的康平在一起,走到那里,都能看见他们形影不离的身影。
对于林抗的亲近,康平也没在意,虽然觉得他有时怪怪的,比如买东西时老是抢着付费,喜欢一些女孩子的饰品,时不时像恋人一样给他买好看的衣服,走在无人的夜色中会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就连洗衣服这类完全属于女孩子的琐碎之事也全包下了,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他们一起去郊外写生,一起到江边看晚霞,一起彻夜不眠地听音乐。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有同学戏谑说,他们在搞同性恋。康平听了,只是无所谓的笑,林抗却每每跟人家面红耳赤地理论,争不过人家,就回到寝室蒙头大哭。每次林抗受委屈,康平在安慰他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而林抗往往会顺势扑进他怀里,像一只受伤的鸟儿找到了窝一样,特别的依恋。
林抗钟情康平,康平对他却也有一种说不清倒不明的奇怪感觉,总想跟他在一起,总想听他说话。一次林抗回家仅仅三天,康平就打了八个电话,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莫名其妙地兴奋不已。
进校的第一个圣诞节,为了陪林抗,康平没有回家。那天晚上,两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楼开怀畅饮,都喝得醉醺醺的。林抗痴迷地看着康平那张因酒精刺激而变得绯红的脸,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嗫嚅着说:“康平,我……”他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地别过头去,看着旁边一对热烈拥吻的恋人。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康平大手一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头凑了过来。
“康平,我……我喜欢你!”林抗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他的声音很低,一张脸更是红得可爱,像个初恋的、羞赧的小女子,头也悄悄地垂下了。
康平的脑袋被酒精熏得晕晕忽忽的,也没去理会林抗话中的意思,拍着林抗的肩:“喜……喜欢我是……吧,我也是,跟你在……在一起,我觉得挺……快乐的……”他打了小嗝,身子也险些摔倒。
“真的!?”林抗急忙扶住他,兴奋得像一个孩子似的,在康平脸上亲了一口。
“骗你是……小……小狗!”
康平也不知道林抗是怎么把他弄回寝室的。迷迷糊糊中,他只感到浑身像一丝不挂,下身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揉捏,另有一只手在浑身上下缓缓地抚摸,摩挲,两个**交替享受着醉人的舐舔,啃啮,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就像一粒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缓缓地在内心深处激荡开来,暖融融的,痒酥酥的。
他不愿睁开双眼,也不想睁开,他害怕眼睛一睁开快乐就飞走了,他宁愿一辈子就这样躺着,哪怕再也醒不过来。
恍然间,他看到了太阳,一枚粉红的太阳,就像三月盛开的桃花,映照着他,融化着他,包围着他,侵蚀着他。他兴奋地扑倒在花丛中,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飘飘悠悠,一直飘啊,飘啊,飘到了天堂,天堂里盛开着玫瑰,盛开着牡丹,盛开着杜鹃,天堂里有婉转的鸟鸣,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
他欢快的奔跑着,像一只找回迷失已久的森林的岩羊,忽然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旋涡,热流涂满了全身,直侵进颤抖着的心尖,他舒服极了,惬意极了,抑制不住地大声**起来。
这时,一个**的身子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轻叫一声,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压在身上的胴体,猛一翻身,将那个身子压在了下面。
他缓缓睁开眼睛,借着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光线,看见躺在身下的竟然是林抗。他急忙翻身下来,觉得下身和腹部凉悠悠的,一摸,全是粘粘的液体,宁静的空气中也涤荡着一种好闻的好像栗子花绽放时的味道,甜甜的,润润的。他瞬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尽管感到有些别扭,可刚才的快乐和惬意仍然存在。他转念又一想,这种恋情虽然为世人所不齿,但是异性相恋是为了寻找人生的快乐,又为什么不可以在同性中寻找自己的快乐呢?这也没什么不妥。他看得出林抗是喜欢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对林抗有一种深深的依恋?既然两心相悦,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用不着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活得快乐开心就行了。这样一想,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温顺地靠着林抗躺下。
林抗却不敢看他,将头扭向一边,等待着康平的指责和怒骂。过了好一会儿,他见康平不出声,只道他在生闷气,小心翼翼地说:“康平,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你!原谅我!”语气里充满了自责的意味。
康平把林抗的身子扳过来,使他的脸面对着自己,久久地盯着他因羞涩而躲躲闪闪的眼睛,爱怜地笑道:“说什么对不起,我又没有怪你。”说着,一双手在林抗滑腻的身体上轻轻抚摩起来。
“真的不怪我吗,康平?”林抗抬起头来,幽幽地看着幽暗中康平温柔而微笑的眼睛。
他双目含情,睫毛半垂,醉意盎然的脸庞半含抑郁半含慌乱。这牵动了康平的心弦,震动了他的情愫。
他重重地点点头,一把将林抗搂在胸膛,梦幻般的低唤:“林抗!”
“嗯!?”幸福来得太快,那样突兀,那样美好,以至于林抗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他又抬眼端详了康平好一会儿,确信这一切是真真切切的来临了,猛地把头重新埋在康平胸膛上,热热的泪水沿脸颊流下来,吧嗒吧嗒地打在康平宽厚的胸膛上。
“康平,谢谢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理解我。”他激动地低诉道。
康平伸出手,捧起林抗泪水横流的脸,轻轻地为他擦去泪水,附着在他耳边低声说:“林抗,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只要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啊,康平!”林抗叫着,还要说什么,康平立即把嘴凑过去,将舌头吐进了他的嘴里。
从那以后,康平和林抗坠入了一张怪戾的情网,快乐就像阳光一样照耀着他们。大学毕业,康平拒绝了父亲要他去美国攻读工商管理学位的要求,和林抗双双进了一家广告公司,他搞策划,林抗做文案,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成了公司的顶梁柱。他们还在公司附近合租了一套住房,谁也看不出他们的关系。
儿子大了,婚姻大事自然成了康德超夫妇的一块心病,张罗着为他介绍了几个条件不错的女孩,都被康平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们不知道,康平对女性根本不感兴趣,他只爱林抗,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林抗才能给他带来快乐。见儿子如此挑剔,开明的康德超夫妇知道儿子不愿意,急也没用,干脆不再过问康平的婚事。
康平做了康氏集团总经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陪在林抗身边了,身边的朋友也莫名其妙的远离了,生性乐观的他如何耐得住这种寂寞?内心深处常常感到一阵阵空虚,每到这种时候,他总会接到林抗突然打来的电话,要不就是委托花店送来的一束美丽的鲜花,让他总能感到温馨和快乐。郁闷的时候,受挫的时候,被人误解的时候,林抗就像一支坚硬的立柱,支撑着他。
只有林抗才能体察他内心在想些什么,只有林抗才能给他工作的信心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