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犹如擂鼓的巨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萧一剑伸出手来,触到的却是一片粘稠的滑腻,接着,手指上犹如火烧一般,那层滑腻的液体瞬间就烧破了自己的皮肤。
周围弥漫的是辛辣刺鼻的味道,每呼吸一下,就像是在身体里炸开了一团火焰,而脚下,无数的杂草碎肉涌动着,让人想起了修罗末世。
稳定了一下心神,萧一剑终于明白,自己,被妖兽吞到了肚子里,耳边回荡的声音,是它心脏跳动的声音,而且只怕不消几分钟,自己就会跟脚下的这些杂物一样,变成一团肮脏的碎泥。
鼓动灵力,萧一剑在青芒剑上逼出一丝剑芒,借着青色剑芒微弱的光芒,他离开妖兽的胃壁,踩在一块浮起的朽木上。此时,体内的灵力也在刺鼻的气味中飞速的消耗着,萧一剑知道,这是自己出山以来,遇见的最危险的境地。
不过,他并没有慌乱。
自己五岁那一年,曾跟师父在山中遇见一头猛虎,当那头猛虎凌空扑下的时候,自己曾转身欲逃,但仅仅只是逃出一步而已,那一次,是自己见过师父发过的最大一次怒火,他抓着自己,将自己送到了那头猛虎腥臭的獠牙之下。整整一天,自己就在那头被禁锢的猛虎利齿前三寸。
从那以后,萧一剑就再也没有慌乱过,因为他知道,慌乱的后果更加不可忍受。并且,从那以后,酒真人就为他开始了专门的计划历练,而自己知道了一个词语,叫做胸有成竹。
所以,无论是去马家村降服妖道,还是此次来东海,自己都曾经在心内做过反复的试演,而试演的后果就是胸有成竹。
“龙儿。”萧一剑站在浮木上,跟剑魂心意相连,重新掐了一个剑诀,随着左手两根手指从剑锋上拂过,青芒剑青芒陡然大盛,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硬生生从萧一剑体内抽到了青芒剑剑芒之上。这是自己修炼完成雷鸣剑以来第二次用出雷鸣暴。
第一次用出雷鸣暴剑法,萧一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哪种极度空虚的感觉曾让自己极度抓狂,从那以后,酒真人就严禁自己再用雷鸣暴这一式剑法,但是,萧一剑仍然曾在几次夜里回想起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那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力量,身周的一切,从爆开会以极慢极慢的速度向四周放射,半秒钟后,速度增加一倍,再半秒以后,增加四倍……以此类推,从开始眼睛能观察的一粒微尘,到最后所有的一切化成极光,短短的几秒钟,就像是一个人精彩无比的人生。
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那股力量,剑玄宗屹立五宗千年之首也绝不是巧合。
“轰!”
雷鸣暴骤然发动,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漫长无比。
乐乐高举着石块,此刻,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恐惧,她迈着瘦小干枯的小腿,向着那个庞然大物愤然而去,没有人知道,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心中想的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从恐惧转变为勇敢,也许只需要一种力量。
“啪!”
她被地上的一块巨石绊倒,又毫不犹豫的爬起来,她紧紧抿着嘴唇,心中只是有个声音不住呐喊:我要杀死它。
然后,她忽然愣在原地,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很多年以后,她已经是剑玄宗剑玄九英之一,执掌青芒剑,但是,她永远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所看到的那一幕,那是一种肉体的撕裂,也是一种心灵的愈合,似乎所有形容暴力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显得无力。
她看见,那只妖怪的巨大头颅冲天而起,挂在它鼻梁上的两只眼睛坠下地来,四分五裂。她看见,它的满身皱褶被撑的光滑圆润,然后化成碎片,遮满了整片天空。她看见,血团从一点变换为两点,四点,然后八点,十六点……然后到无数点。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看见,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从漫天中滚落在地,他的鼻翼轻轻煽动,他在昏迷前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活着。
……
鼻中闻到的是高粱的香味,萧一剑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忙碌的瘦小的身影,她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洁净无比,甚至自己身上,也有一股皂角的香味。
“你醒了。”她将煮熟的高粱米用一片破瓦盛了过来:“这是我今天刚刚采的,你尝尝。”
萧一剑笑起来,伸手揭开上身一层薄薄的被子,接过高粱米,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他抬起头来:“乐乐,你吃过了吗?”
“当然。”乐乐麻利的接过破瓦,自去门口清洗:“我可没有饿肚子的习惯。”
萧一剑摇摇头,眼光落在自己包扎好的左手上,碎花手帕包扎严严密密的掌心上,还结了一个蝴蝶结。此时,被妖兽胃液腐蚀的创口已经不再疼痛,甚至体内消耗的灵力也已经恢复了大半。
“都是你做的?”萧一剑看着不停在忙碌的身影,不由打量起自己待的地方来。
这是一处还算完整的土屋,虽然屋顶已经露了一个大洞,但总算还能遮风挡雨,屋子里,锅碗瓢盆应有尽有,甚至自己身上,都盖着一条‘薄被’。
不过,萧一剑忽然被薄被上的花纹吸引,他拿起来仔细看着,呼吸不由急促起来,这张薄被,画的竟然就是东海密窟的地图,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手中的三尺大小,已经残破的薄被,是一个法卷的残本。
感受着法卷上残留的浩荡灵力,萧一剑不由百思不得其解,从残卷的灵力波动来看,这上边以前载有的应该是一个禁咒级的镇压法阵,但是,东海,究竟有谁能当得起一个禁咒法阵的镇压?
除非是……
心头忽然腾起的念头,甚至吓了萧一剑自己一跳,可是若非这样,还能做何解释?
再仔细看了几眼手中的法卷,萧一剑忽然发现,残卷的边角,有一快黑色的标记,那是一个古怪的符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盘旋着的黑蛇跟一只乌龟的合体,萧一剑想了良久,才忽然一惊,这条黑蛇,不就是跟青龙齐名的玄武嘛。
看到这里,萧一剑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块残卷,必然跟上古青龙有莫大的关系。
传说,青龙玄武,是上古神兽,青龙身处东海,掌管妖系一族,而玄武,则处西地,是蛮族的精神图腾,它们虽然同属上古神兽之一,但却少有来往。但偏偏,在东海之地发现了秘窟地图跟玄武的标记。那么,就算傻子也能猜出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乐乐。”想到此事重大,萧一剑不由冲乐乐急道:“这件东西是从哪里的来的?”
乐乐好奇的凑上前来,看了一眼萧一剑手中的卷轴,道:“我从海滩上捡来的呀,那天,你昏迷了之后,沙滩上干干静静。连荒草也没有,我又拖不动你,只好捡了这个东西给你盖上,后来,我找了一个拖车,才终于把你弄到这里来,然后就连它也捡了回来。”
萧一剑慢慢回忆,那天,不仅自己被妖兽吸入腹中,在此之前,地上所有的万物都随风而起,若是附近有这么一张法卷,断然不会留下。
也就是说,这块残片,原来就在妖兽的肚子里,那么,妖兽是从哪里吞噬了这张卷图呢?
正想着,身旁的乐乐忽然道“啊!这些字儿跟那个仙人留下的字儿竟然一样。”
萧一剑眼光落到法卷上的文字上面,文字已经残破不堪,只能从中读出断断续续的残言:…青龙念旧……遂殇之腹……然言之不忠……故……困与东海……勿……
看到这儿,文字更加模糊,但从残破的文字之中,只能隐隐猜出是一场背叛或者是一场阴谋,但是具体的情形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萧一剑急忙拉住乐乐道:“走,我们去看那仙人留下的神通。”
乐乐撇着小嘴,嗫喏道:“那仙人留下的神通,前几天忽然不见了。也许,是那天被那妖兽吞进了肚子,我找了很久,再也没有找到。”
“啊!”萧一剑不由大惊,从床板上一跃而起,忽然又一跤跌倒,口中哎呀了一声,在跟妖兽的大战中,自己虽然用出了雷鸣暴,但在妖兽腹中,双脚也受了重伤,此刻,看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双脚,萧一剑不由长叹一声。
看到萧一剑摔倒痛呼,乐乐不由扑上前来,脸上焦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看着乐乐扑上前来,再想起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不停的在屋子里,铺床、倒水、做饭、刷碗,萧一剑只好躺下身来。
这般熬了几天,等双脚能下地行走,萧一剑又去海滩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至于乐乐口中仙人留下的神通,原地只剩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不仅记载神通的石碑没有了,就连四周的建筑也在妖兽的肆虐中被荼毒干净。
这天,萧一剑收拾干净,又准备了干粮跟水,才带了乐乐,骑上血魂兽,向剑玄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