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未曾开口,只一个眼神交流间便读懂了双方的意思。
“对不起,我来迟了,害你受伤。”
“不迟,还好,你来了。”
图文远看到清秋如此虚弱的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自责与不安很快被杀意取代。手中的黑芒剑也随之像蛇吐信那般,一丝一丝的露出了危险的黑芒。
敢动我的人,你就要为此加倍的付出代价。
图文远面色一寒,看向鬼车族大将的眼神也像从万年冰窟中取出的寒冰一样冷,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鬼车族大将只怕是早已在图文远的眼神下死了千千万万次了。
毫无征兆的,图文远身形一闪,手腕一翻动,手中的黑芒剑就好像一条危险的蛇一般向鬼车族大将刺去。并且刺去的线路十分诡异,不是直线,也不是圆滑的曲线,而是忽直忽弯,忽进忽退,忽上忽下,让人捉摸不透攻击的方向。
鬼车族大将自然也把握不准图文远到底到要那条蛇撕咬自己哪里,便连连退后了几步,大刀在自己周身不停的挥动,组成了一个保护圈,将自己全身要害护住。
而看着如同作茧自缚一样的鬼车族大将,图文远眼底不禁泛起了一丝寒冷的笑意。要的就是你摸不清状况从而自乱阵脚。相比之鬼车族大将的忙乱,图文远却是有几分怡然自得的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清秋略略安定下来的神情,才又收回,仔细观察着鬼车族大将看似密不透风无懈可击的防御。
手中黑芒剑黑芒微微的有些收敛,一个穿刺,便成功避开了鬼车族大将的防护网。图文远手腕轻颤,黑芒剑也随之弯曲了,剑尖也在这时改变了移动路径,顺利的如同一条灵蛇一般缠在了鬼车族大将的腰上。
随后,图文远一个灵巧的转身,手腕一翻,黑芒剑也随之翻动,剑刃抵着鬼车族大将的腰被抽出,黑芒剑划破衣服划伤皮肉时,有几许暗黑色的光芒顺着破开渗血的皮肉进入了鬼车族大将的身体。当然,也有很少的一部分顺着剑身逆流,进入图文远的身体之内。
一个侧身收剑,回到清秋身边,左手娴熟轻巧的扶住了清秋,右手提剑,图文远一路将清秋护送了回去。
路过那个很悲催的鬼车族大将身边时,清秋抬眼望了一眼,心下一凛。看向图文远的目光也丝毫不藏的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
因为,黑芒剑,会反噬。
那个鬼车族大将还是一脸凝重,保持着挥刀自卫的姿势,就好像时间停滞在了那一秒一样。
他面色发黑,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嘴唇青紫好像中了毒一般。被黑芒剑剑芒伤到的腰间已经全部变成了青黑色,并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溃烂,仅仅是几秒的时间,便出现了一个大窟娄,连肠子也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发出了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刚刚,他明明可以不用黑芒只凭招式取胜的,刚刚,他明明可以不受反噬的。越想,清秋双眸就越发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虚弱了。
而一旁的图文远看着清秋的样子,虽明知她是在担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要以为清秋是撑不住了,抱着清秋的手稍稍紧了紧,脚下的步法不禁又加快了几分,出招的速度也免不了快了不少。
而对于反噬的黑芒,图文远似乎毫不在意一般,这些年,体内早已经习惯了有流窜的黑芒存在,虽然有时候会很难受,但是这种难受也不至于难以忍受。相比之下,完全不及清秋一丝一毫的受损给图文远造成的心痛。
不过,在清秋心疼的眼神下,图文远还是收起了黑芒,仅凭剑招便带着清秋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阵地。虽然相比之下会慢了些,但是却能让怀中的人儿安心些,多些笑颜……
还未等两人立稳,便听得嘭——嘭嘭——嘭嘭嘭——接连着的几声沉闷的巨响,从海底深处传来,声音之大,似乎要把人的耳膜震坏。
战场上的众人皆是一惊,激战正酣的众人却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停手,纷纷后退几步于面前的敌人拉开了距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咔咔——嘭嘭嘭——
随着巨大的撕裂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脚下的地不禁露出了几条细微的裂缝,随即,众人脚下的地便剧烈地摇晃起来,身边的水流也变得狂乱躁动起来,数十个下盘不稳的士兵甚至在这巨大的晃动之下,一屁股栽倒在地。
而后,原本完整的一块土地就在众人一眨眼的功夫之后便扩大成了一道道深渊,像一张黑色的蜘蛛网一样在大地上铺展开来,只是,这张蜘蛛网,网住的不是天蛾飞虫,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图文远几个跳跃,便带着清秋站到了高处,避开了脚下的纷乱,却还是避不开这剧烈的晃动,似乎是整个天地都反转了过来一般,让人难受不已,胃里更是一阵阵翻涌。
反应的比较慢的一些士兵要么是直接坠入了深渊,要么是及时抓着了崖壁,整个人像晾衣服一样挂在了崖壁上,但却没有人能抽空救出他们,因此撑不多时,那些挂着的士兵便纷纷双手脱力摔了下去。
而随着这巨大的晃人心神的声音以及脚下隐隐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一阵强过一阵的颤动之后,原本战成一团的箫一剑慕秋凌鬼珏三人皆会意的各自虚晃一招,分两边退了开去。各自避开了身边已经不受控制的场面。
一时间,战场上士兵各自脸色慌乱,脚步匆乱,四散奔逃,一时间混乱成一片,在这地崩山颠的巨大声响之中混进了士兵们四起的哀嚎声——是那些脚步匆忙的躲避着的士兵。而不幸已经坠崖的士兵们的哀嚎,却早已经听不到了。
在场幸存的站在安全地带借灵力稳住身形,观望着此情此景的人不禁都是脸色微变,一干佛门弟子更是闭了眼低声颂起经文来,一个个鲜活的尽力挣扎着的身影说消失就消失了,怎能不让人痛心!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巨大的响声开始停滞了下来,地面的上下剧烈起伏也渐渐的归于平息,而此刻本来嘈杂慌乱的战场也随着这些突然的退去,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像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一下子抽空了一般。
慕秋凌见到战场上瞬间消失不见的士兵们,脸色早已是苍白如纸,饶是见惯了死亡,却还是被眼前这震撼性的一幕吓到不轻,脚下不禁一软,身子便斜斜的斜靠在箫一剑身上,箫一剑也便顺势双手扶住了慕秋凌,右手在慕秋凌肩上轻拍,安抚着她的情绪。
明明不想看,明明想闭着眼,可是双眼却好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愣是移不开视线。
此时的战场上,归于寂静,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偶尔还能看到几件散落的兵器和几只因慌乱而跑丢了的鞋子。除此之外,战场是什么都不剩下了,连一丝呼吸声都不见,只剩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到,似乎一切都未曾出现过。
又是一刻钟之后,站在安全地带的众人也纷纷回过了神来。只听得一声清脆利落的口哨声划破水波,落进了众人耳里。似乎是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将沉溺在苦痛伤悲的深渊中的众人拉了出来。
鬼珏以及剩下的三位鬼车族大将身形微动,就迅速聚到了青岚身边,五人在对面的崖上迎风而立,睥睨众人。
而这边箫一剑等人也相继回到了自己门派身后。一时间,龙宫这边就只剩下了熬天熬凡,还有数十及时躲到了安全地带的士兵,而正道三派就只剩了玄真人、箫一剑、图文远以及二名宗中弟子、幻月宗主、秋霜、慕秋凌、清秋以及五名宗中弟子、罗小庆以及八名宗中弟子、以及万佛寺大悲寺一干僧人。
相比起来,剑玄宗损失的人最少,幻月宗损失最大。
众人各自归队,和崖上五个迎风而立的身影相对着,就这么相对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开,没有呼号没有哀鸣,也没有剑拔弩张非要争个你高我下拼个你死我活,有的,仅是一片悲凉——对已逝生命的默哀。
双方就这么静静地如朋友般相对了又是一刻钟时间,青岚幽幽的开口道:“明日,我方不攻。”
短短六字自薄唇微动后吐露出来,没有半丝感情。说的极轻,却因动用了灵力,倒像是在众人耳边轻喃一般。
话音落罢,青岚便率先转身离去,鬼珏也便领着其余三人跟上了青岚……
相比起刚刚战场上的寂静,此时的龙宫里面却是已经炸开了锅。众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今日的异动,想必就是那青龙秘窟现世前的征兆,经过这两日两战,我们双方谁也没有讨到好,反倒是两败俱伤。不如还是休战议和,一同结伴去探探秘窟,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休战可以,只是,与魔道合作一举不妥,传出去怕是有损正道的名声。”
“哎呀你个迂腐的老头!且不说青龙秘窟隐藏了万年,里面想必是危险重重,就且先说说,若是魔道之人执意要进去,你阻止得了他们么?”
一道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想起后,引来的却是另一片沉寂。是啊,若是魔道之人要进入秘窟,他们确实是没这个能耐阻止。
“……”
“明知不能,你还要一面应对未知的危险,另一面还要分神对付魔道的攻击么?你当你是大罗神仙呢,有个三头六臂?”
“可是……”
“可什么是!权宜之计罢了!”
“唉,你个小老头!人要脸树要皮,和魔道合作,传出去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
另一边魔道阵营之中,魔将拆开了龙宫送来的帖子,粗粗扫了几眼,便随手丢到了一边,不禁勾唇笑了笑,魔将这一笑,即便是没有倾国倾城,却也极尽绚烂,眼里的那份温柔似乎能将人溺毙。连身边的烛光都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跪在一边的魔道小兵不禁看得呆了,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自己的将军什么时候笑过?将军笑起来真好看,将军真应该多笑笑,不要整天冷冰冰的只知道杀人。
对于小兵的呆愣,魔将丝毫没有注意到,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中。
一切,正如青岚所料想的一般,丝毫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