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飞的闺阁是韶光阁,偌大的院子与南院主厅以及雨相北院的主屋坐落在同一条线上,三进三出的院落有大小三十一间屋子。她的闺阁主屋则是一座四层楼阁,高出雨府所有建筑,站在楼上可将整个东大街的景致尽收眼底。
  正直四月上旬,樱花绽放,满园粉色。虽说韶光阁属东院,却是东院第一栋建筑,与樱飞园比邻而居,拐过院墙,就能看到樱飞园层层叠叠的可爱樱朵。
  霞光抚慰,樱海沸腾,好一出暮光之林!
  心头为之一颤:回来的是时候,得空了可以去走走。这樱飞园在盛京可是久负盛名呢!
  看雨蝶飞在樱飞园门口驻足不前,后院大管事雨翠嬷嬷讨好地说道:“娘娘先去洗漱用膳吧,改天奴婢命人打理好一应事务,恭迎娘娘游园。”
  那轻轻的说话声全然不是平日里调教下人的,生怕惊吓到贵人一般。看得一众小婢是连连低头。
  雨蝶飞侧目,看着雨翠厚粉都遮不住的满脸褶子,淡淡回道:“一切单凭嬷嬷安排。”
  进得韶光阁,才发现里面的景致又精致了一些,上次回来时虽有打扫,却没有多少名贵花卉和巧夺天工的假山、树雕。
  一层一层往上,地毯、摆设、玉质杯盏全都是新置的,入目的纱幔都是清一色大红色水光绸。
  卧室在三层,屏风上的刺绣一看便知是南陵苏家的苏绣!这一整面屏风,怎么都得在万两以上。卧室里面的摆设又更为精致,梳妆台是全新的梨花木,铜镜比她出嫁前用的还要大上一倍。
  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全都是珍宝坊的近期新品。床上的褥子,一水儿的天蚕丝。
  面上虽依旧淡漠,雨蝶飞心中却不禁叹道:好多银子啊!
  她今日回府也不过是临时决定的,但府里却是早就置备好的这些。可想而知,仁德宫一案后,雨蝶飞在雨相心中的地位已经跃上举足轻重的位置。
  府里的老人都说,这座韶光阁是她娘身前带着她住的,她娘在世的时候雨相极为重视。但娘亲逝后雨相就不再费心,想必当年的雨夫人和雨相是极为相爱的。
  如今韶光阁重又恢复了光彩,甚至比当年雨夫人在世时更为出色,连带着府中的丫鬟侍从都更为殷勤恭敬了!其中缘由,雨蝶飞自然明白。
  “娘娘要看看老爷给您准备的裙衫么?在这里,请。”雨嬷嬷极为殷切地将三大箱衣橱打开,琳琅满目的华衣美服尽在眼前。
  雨蝶飞注意到了,所有的衣服都是浅色系,没有一件是色彩艳丽款式繁杂的。
  她不禁上前几步,一一拂过华丽的裙衫。“雨嬷嬷,都是父亲让人置备的?”
  “是是!连布料都是老爷让富贵绸缎庄掌柜带着样布上门,他亲自挑选的呢。看看,这做工,这绣活儿,奴婢敢保证,放眼整个盛京,没有哪家小姐有这么多的漂亮裙衫。瞧老爷多疼小姐!”
  眸光忽闪:她那便宜父亲自从仁德宫一叙后,似乎更加关注她的一切了。连她喜欢这些素色衣衫都放在了心上,这里的衣服虽比不得陈尚宫给她的沁雪丝,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几步走到梳妆台前,看了一眼首饰:竟然全都是简约大方款的,样式不繁杂,却在工艺上苛求了许多,点翠用的宝石全都是价值不菲。
  “这首饰……”
  “是老爷亲自见的珍宝坊掌柜,还有设计款式的师傅,又请了点翠的名匠,这些可都是世上多一无二,只有我家娘娘才有的!”
  雨嬷嬷笑得脸上的粉刷刷直落,雨蝶飞心头如同她脸上的褶子一般,层层皱起。
  芷兰和初心将雨蝶飞的一应物品全都整理好,从四层楼下来,齐齐福身:“恭迎娘娘回府。”
  雨蝶飞侧目:“免礼。”
  月牙儿看着一屋子奴婢,又看了看雨蝶飞淡漠却眉心微沉的样子,明白小姐心中有些不舒服。当下上前说道:“嬷嬷,娘娘用惯了我们姐妹,如今还是由我们姐妹来伺候娘娘吧,嬷嬷派来的姐姐们还由张妈妈领着,在韶光阁当差,如何?”
  雨嬷嬷一见月牙儿这般姿态,心中有些不满。以往在府中,这月牙儿有小姐撑腰,老爷又看重她,平日里她比那些庶小姐们都有派头。
  如今她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连后宫里的女官都要给她几分颜面的。回了府,还不得横着走?
  此下堆起笑脸:“本来觉得张妈妈不是个能经事儿的,不过既然姑娘都发话了,我就听姑娘安排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跟嬷嬷讲,那些小蹄子有做的不好的,也和嬷嬷讲。”
  月牙儿弯起月牙眼,歪着脑袋,甜甜地说道:“是!”说着一福身,极其讨喜。
  众人散去,芷兰和初心张罗着给雨蝶飞准备香汤沐浴。月牙儿在衣橱前给雨蝶飞挑衣裙,阿瞳抱臂斜靠在门外的栏杆上,远眺樱飞园。
  “晚上你就住在楼上吧,上面虽说是书房,但休息的床榻一应物品都齐全。你等会让上去看看,缺什么我再让人给你准备?”雨蝶飞也走了出来,扶着栏杆,和阿瞳并肩而站。
  “太奢侈了!你爹不愧是神武一手遮天的权臣,你这闺房也就四公主的天阙殿能和你一比了。”
  “天阙殿才是天下少有的宫殿呢,我这儿所不能和嬴环那儿比,但比之其余官家千金,确实好了太多。你没发现么,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来过的!”
  阿瞳点点头:“嗯。看得出来,雨相那老狐狸越来越看重你了,看看你的这些用度就明白。怎么,不是应该开心么?我怎么觉得你从进府之后,身周的气压越来越低了?装什么,开心就笑出来。”
  “那不开心我能吼出来了?”雨蝶飞侧目,眉心微沉。
  阿瞳转脸,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你在担心什么?”
  “他越看重我,就表示我要为他办的事越重要,越多,越危险。你以为这些富丽堂皇的东西是天上掉下来的?哼。”
  阿瞳扫视了一圈,压低声音说道:“你的意思……你想摆脱这座宅子的难度就越来越大?”
  “没错,这座宅子就像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我的肩膀上,几乎与后宫那座差不多分量了。”
  “那你岂不是很累?”
  雨蝶飞耸了耸肩膀:“谁说不是?”
  “你打算怎么办?”
  “幽冥教要尽快成长起来!必须!”雨蝶飞看着樱飞园,目光冷酷。“一旦他和嬴靖存真正斗起来,我的压力就会越大。我不能眼睁睁地等到那天到来。”
  阿瞳又看了看韶光阁和眼前的樱飞园,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得起的。”
  “所以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很多时候都是你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甚至付出的远远多余得到的。”
  如果说阿瞳以前体会不到官家小姐的处境,和雨蝶飞相交以来,他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他点点头:“我能理解当初你跟着师傅的用心了。也明白你有多厌恶幽冥教这个强加给你的身份。因为这个宅子,才把你逼向幽冥教,所以你痛恨幽冥教,更痛恨这座宅子!也因此,你才不屑赤血令。想当初,你说把教主之位让给我,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雨蝶飞无奈一笑,他倒是很明白雨小姐。谁说西门瞳只懂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