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干看戏的太监宫女目瞪口呆地看完皇后吃糕点、喝茶、被月牙儿用帕子拭过嘴角,所有人都彻底凌乱了。
  传说中的皇后嚣张跋扈、行事乖张、不按章理出牌,他们的主子都还一口咬定传闻为虚。然而,他们现在是眼见为实了。
  富公公是什么人?竟然就这么被冷遇!
  好歹也是皇上钦点的内务院管事,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吧,即便是皇后得宠也要顾忌着皇上的脸面,更何况还是个不受皇上待见的皇后!
  “听说,富公公是来找本宫收账的?”雨蝶飞凤目扫过一周,呦,看戏的可真不少。
  啧啧,后宫的女人们是都闲得慌的还是怎么的,风吹草动都能整成个狂风巨浪。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收账?富公公吓得心肝乱颤,他是奴才,莫说这宫里本该这位当家,就算这位如今不受皇上待见,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怎么说她也是皇后,是主子,还是右相大人的掌上明珠呢,哪儿轮得到他来收账?
  “娘娘恕罪,老奴只是来尽本分。”
  是了,该他做的他当然要做!
  雨蝶飞点头:“是啊!你也知道一个奴才要守本分。本宫且问你,这顶级黄花梨木,是谁让你用的?本宫有让人传过这样的口谕?”
  她当然不会觉得是初心说的,区区女官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可初心不知主子的心意,吓得浑身冰冷,额角冒汗,若不是身为宫里的老人,恐怕早已站不住脚了。
  “这……老奴不曾听到。不过,老奴自忖娘娘嫌弃仁德宫里的一应家具,该是想要好些的。原是奴才们不识主子的心意,是奴才该死。”富公公垂着脑袋,谦卑地说着。
  雨蝶飞看着他僵硬的脖子,冷冷一哼:“大胆奴才!什么叫做‘自忖’?本宫的心意也是你能擅自揣测的?本宫只是觉着先前的家具用着不顺手,想换些别的样式而已,怎的到了你那里,本宫便是不可一世,奢侈浪费了!你给本宫扣上的帽子,本宫可戴不起啊!”
  富公公只觉得无形的压力直接将他的腰给压垮,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喘。
  这皇后昨晚分明还不是这样的!昨晚……她……
  “皇上向来提倡节俭,本宫为六宫之首,当然要起带头作用,若是本宫今日用了你这些东西,岂不是和皇上唱反调?富公公是想帝后不睦,后宫不宁,天下不安吧?”
  帝后不睦,后宫不宁,天下不安?
  仁德宫门口抬家具来的小太监,全都一脸惊悚地跪一地大气不敢出,远处所有看热闹的太监宫女都缩了缩脑袋。
  这罪名也太大了些!一介阉人,岂敢祸乱江山?
  “奴才罪过,奴才罪过!”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不就是咯!?
  雨蝶飞不屑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口:“罪过?富公公是谁,哪里会有罪过的时候。怎么说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吧?可比本宫的资历还要老呢,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富公公哪里还记得是自己在皇后这里吃了瘪,才千方百计的使了小伎俩。只见他此刻弓着身子,僵直的脖子不断颤抖着,活像一直折了脖子的鸡,歪着脑袋打摆子。
  雨蝶飞移开目光,眼底带着些许鄙视:这就是常年混迹后宫标准的奴才相,捧高踩低!却不知,花无百日红,哪有常胜将军,谁又不是在黑暗中前进,今天看不到明天?
  这不,昨天还想着能捏一把的人,今天就把他死死地踩在了地上。丢尽了一张老脸不说,眼下只消她点点头,他的脑袋就得跟着搬家,甭管他是不是什么内务院总管。
  雨蝶飞垂首,看着自己的指尖。话虽如此,她又岂能真的拧下李富的脑袋?果真那般,她也没好果子吃吧。眼下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泥菩萨过江呢!
  哎……
  “说吧,富公公,这事儿可是你整出来的,怎么着,现在是想让本宫给你兜着?”
  噗!看戏的和仁德宫里的,集体喷出一口血:皇后娘娘终于出招了!这才出招了呢!
  富公公差点一口气没抬得上来,就这么去了。
  什么叫他整出来的?没错,是他整出来的,所以咯,他这是放出来的苍蝇没恶心到该恶心的人,到头来还得自己吞下?
  月牙儿早就忍不住了,耸着肩膀低着头,一个劲的嗤嗤嗤!
  “咳。”雨蝶飞抬袖掩口,余光飘向一边,吓得月牙儿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敢再放肆。
  芷兰一双星星眼闪啊闪:娘娘这一招实在太高了!整个后宫都在等着娘娘在富公公这里吃瘪,想着只要她被富公公逼着收下家具,就立刻将仁德宫骄奢淫逸的话放出去,这可不只娘娘脸上不好看,还狠狠打了右相大人的脸呢,恐怕回头皇上还要再找来仁德宫的麻烦!
  “这、这、这老奴该如何是好呢……”富公公终于歪着脖子,勉强抬起那张已经变成绛紫色的老脸,这一前一后,似乎那张又老又丑的脸上又添了几道褶子。
  “你竟然敢问本宫!好你个李富,想来你是一直都这么欺着后宫的主子?自己犯的错,还得让主子们给你兜着,果然是奴大欺主了!谁给你的胆子?皇上?”
  雨蝶飞凤目一瞪,刷的一下站起身,沁雪丝的衣袂荡起一层流光,晃晕了李富的眼。
  李富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无形的压力陡然增大,几乎要让他匍匐在地上。口中只得不断念叨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是他自己鬼迷了心窍,才以为皇后好惹,这会儿捅了纰漏还要把屎盆子往皇上头上扣,他是真的活腻歪了?
  于是,起先端着的架子也不要了,一个劲地磕头,“嘭嘭嘭”地声音响起,仿佛那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一点儿都不疼。
  雨蝶飞眉心蹙了蹙:“得了!初心。”
  被点到名的初心惨白着一张脸,以为是要收拾自己了。“奴婢在。”跪在了雨蝶飞的侧面。
  雨蝶飞颇具深意地睨了她一眼:“还不快将富公公扶起来。若真在仁德宫出个什么事儿,皇上还不得来问本宫的不是?”
  说着将芷兰手中的茶盏接过来,优雅地喝起茶来。
  富公公虽然被扶了起来,一颗心却还是悬着,谁知道这个皇后还要放什么大招。哎呦呦,再来点儿什么新鲜的,他可真接不了了!
  后宫的主子们什么心思,他似乎都还能拿捏的住,可这皇后,实在是太什么了点。
  富公公满嘴苦涩,就像吞了黄连,从嘴巴里一直苦到心里。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些来找皇后麻烦的主子到底是怎么栽跟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