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奇怪地抬起头,天真地问:“七小姐怎么会知道奴婢的名字?”
  邬辛夷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笑道:“刚才我听见陈总管叫你们,我听见了。”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奇怪,刚才总管大人并没有叫她们的名字呀。
  难道刚刚陈总管叫了,只是她们没有听见?
  两个小丫环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她们也不好多嘴去问。
  “奴婢名叫夏儿,是总管安排来和妙妙一同服侍七小姐的。”
  邬辛夷点点头,瞧了瞧夏儿,长得小巧玲珑,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很是机灵的样子。
  “七小姐,奴婢们服侍您沐浴吧。”
  夏儿引着邬辛夷来到内屋,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她跟妙妙正要给邬辛夷宽衣时,却被她制止了。
  “别。”
  夏儿察觉到邬辛夷不自在的神情,冲她笑了笑:“没事的,七小姐,奴婢们是总管特意安排来服侍小姐的,要是没服侍好,总管可要怪罪我们了。”
  说着,又露出委屈的样子。
  邬辛夷踌躇了半晌,叹了口气,放开了手。夏儿立马给妙妙使了个眼色,两人褪去了邬辛夷身上粗陋的麻衣,一见她只穿着肚兜的身体,却是吃了一惊。
  “呀!七小姐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她裸露的背上、胳膊上,遍布着各种红肿、淤青、伤疤,简直是惨不忍睹。妙妙“嘶”了一声,她光是瞧着都觉得疼。
  邬辛夷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事,被那农家的妇人常年施虐,伤痕自然多些,调养些时日自然好了。”
  妙妙从未见过哪家小姐受这么多苦,还能这么坚强,当即看向邬辛夷的眼中多了一抹崇拜。
  夏儿却是更加有心:“七小姐,奴婢知道有种药膏叫雪花玉露膏,府上就有。这种药膏涂在身上,不论是陈年的旧伤,还是新添的疤痕,都能消去,还能令皮肤光滑洁白。等今日忙完了,奴婢去向陈总管说说,给小姐拿一些来用用。”
  邬辛夷知道相府上有这种神药,可是却被大夫人管着,旁人不能轻易用的。
  况且她也没那么在意,这些伤,虽然不能完全不留痕迹,但过些时日,也会自然淡去。
  沐浴后,邬辛夷由两个丫鬟服侍着,穿上已经准备好的管家小姐的富丽锦衣。
  许久没有穿过这么舒服的面料,邬辛夷只觉得身心舒畅。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还是形容消瘦,却因为之前在医馆,得到掌柜的送的补药的帮助,面色还是有些红润的。
  妙妙给她梳了一个华丽的高髻,她照了照镜子,自己眼下浑身透着孱弱之感,梳这样的发髻,显得格格不入,有些可笑,觉得不满。
  “妙妙,给我换一个发髻,就梳一个简单的双环髻就行了。”
  妙妙听了这话,有些不解地说:“七小姐,这可是盛都时下流行的发髻呢,这样梳显得高贵雅致。双环髻是普通寻常人家的女子梳的……”
  “寻常更好。”
  说完邬辛夷又冲准备给她抹上浓浓胭脂的夏儿吩咐:“只淡淡扫些胭脂便好,不可太艳丽。”
  夏儿点了点头,似乎领会了邬辛夷的意思。
  待打扮完成,邬辛夷又照了照镜子,镜中的少女如病西施一般柔弱中透着一股清丽之色。
  简单的双环发髻,配着清秀的脸庞和流水一般温婉的眼眸,相得益彰,倒是有遗世独立的美感。
  邬辛夷不由得冲着镜子笑了笑,哪个女孩子不爱美?
  在赵家憋屈了这么些日子,她总算能看到自己人模人样点了。
  这一笑,有如梨花迎风轻舞,清新夺目,令人都不舍得移开眼了。
  妙妙和夏儿看着这样的邬辛夷,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这时,邬辛夷却从镜中,发现背后的窗户缝里,有一只眼睛也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心下一惊,却怕打草惊蛇,于是又恢复镇定。
  “夏儿。”
  邬辛夷打量了一下两个丫鬟,冲着看上去更为机灵的夏儿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夏儿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又淡定地笑着点了点头:“小姐,您放心,奴婢这就去。”说着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
  妙妙不明所以地望着夏儿的背影,又看了看不知在思量什么的邬辛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一小会儿,窗外便传来一身吼叫:“放开我!”
  邬辛夷笑了笑,知道耗子逮住了,便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
  只见夏儿带着两个家丁,正抓着一个绿衣少年。
  这少年和现在的邬辛夷年纪相仿,浓眉大眼,脸庞精致。原本应该颇为俊俏,可惜那怒目圆睁张牙舞爪的姿态却显得有些滑稽。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仔细看看老子是谁!”少年失了面子,脸红脖子粗地吼起来。
  夏儿原本还有些犹疑,听了这话,又仔细地瞧了瞧这少年,脸色一下子白了。
  邬辛夷却不给他面子,探出身子趴在窗户上,伸手勾起那少年的下巴,揶揄地笑道:“哟,这不是盛都的小霸王,凌霄凌大少爷吗?怎么会在我一个小女子的闺房窗下被捉住呢,莫不是在偷窥吧?”
  少年听了这话,原本十分嚣张的气焰顿时去了一半。
  “凌大少爷要是觉得冤枉,大可吼得再大声点,让府里的人都来瞧瞧!跟他们说说,你在我这窗户底下,到底有什么事儿可做!”
  说到最后,邬辛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愣是将少年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凌霄垂眸,眼珠左转右转,顿时心虚,却还嘴硬道:“我不过就路过而已。”
  邬辛夷轻笑一声,放开他,直起身子,眼中一片冷意:“这窗外野草丛生,凌大少爷不走大道,另辟蹊径,小女子佩服。夏儿,请凌少爷进来说话!”
  凌霄,邬辛夷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当朝御史凌素的独子,又仗着姨母是宰相夫人,骄纵任性,向来在盛都横行霸道,肆意妄为。人称,盛都小霸王。
  前世,因他是邬泠儿表弟的缘故,时常与邬泠儿一同出现。
  在她被接回相府的这段时间里,跟邬泠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欺负得她好惨。
  末了还被邬泠儿一句“霄儿不过是个孩子,你别跟他计较”就给打发了。
  现在想来,邬泠儿当时是多么纵容凌霄,一边在旁看了热闹,一边还好装出一副好人模样来安慰自己。
  回过味来,邬辛夷着实觉得可恶。
  这回,他又自己送上门来,她要是再不好好招待一下,恐怕凌霄又会当她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吧?
  “凌少爷,里边请。”门被打开,夏儿声音微颤。
  “滚开点,别碰本少爷!”凌霄一脚踹在夏儿腿上,趾高气扬地负手而立。
  夏儿被踹倒在地,害怕得眼睛发红。
  邬辛夷坐在桌边,死死盯着他,桌子下面的拳头攥了攥,而后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倒了一杯茶。
  “既然来了,还傻站在门口干嘛,坐吧。”
  “你从未见过本少爷,为何知道本少爷的名字?”
  凌霄高傲地抬起下巴,睥睨着邬辛夷,脚步依旧没动,却戒备地问道。
  “素来听闻凌少爷勇猛无惧,可今日,小女子觉得这传言有假。”邬辛夷嘲讽道:“连我一个区区弱女子的门都不敢进,唉……”
  “你少在那激我,本少爷自有主见。”凌霄说完,顿了顿,大摇大摆地迈开步子,在邬辛夷对面坐了下来,四下打量。
  “请喝茶。”邬辛夷把那杯茶水端到凌霄面前,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凌霄一见,瞥了那茶水一眼:“本少爷从不喝这种馊水。”
  邬辛夷知道凌霄常使给人下药的把戏,自然长了个心眼,刚刚那一笑,不过是逗他而已。
  “啧啧,堂堂凌少爷如此胆小。”说着,自己拿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凌霄听了这话,想想自己刚刚的举动,羞恼起来,一拳捶向桌子:“你说什么?”
  “凌少爷怕这茶里有毒,不敢喝,小女子说的话有错?”邬辛夷无辜地睁着眼睛。
  “我怕?”凌霄荒唐地哼笑一声,“本少爷还没怕过谁!”
  “哦?”邬辛夷笑眯眯地盯着他,“那你敢惹大夫人的那只猫吗?”
  凌霄一听,一只猫?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顿时哈哈大笑:“一只猫有何不敢?你未免太小看我!”
  邬辛夷却严肃地说道:“你可别小瞧一只猫,这可是宰相出使琉炽国给大夫人带回来的异国猫,可稀罕了呢。而且大夫人养得极好,在这府里,可是比一般的公子小姐还要金贵!”
  夏儿和妙妙在一旁听了这话,都暗暗吃惊,七小姐被送出去了十二年,这才刚刚被接回相府,怎么就对府上的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
  凌霄只觉得邬辛夷见识短浅,轻蔑不已:“你知道什么!那只猫我平时就逗耍着玩儿,不高兴了踹它两脚。有什么了不起?大夫人可是我亲姨母,一只猫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