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邬泠儿便压下了怒气,不管这野丫头说这话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她恐怕是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嫁给一个傻子了。
  听说章家那傻儿子发起疯来,可是会咬人的,府上的下人都被他咬死两个了。
  她嫁过去,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自己只要等着看笑话便好,不必跟她怄气。
  大夫人却不动声色:“此事日后再说不迟。”
  邬泠儿知道邬辛夷是逃不了嫁给傻子的命运的,得意地依偎在母亲身边:“母亲,我给您捶肩,您整日主持府上事务,辛苦了。”
  大夫人闭目养神,宽慰地说:“还是我的泠儿懂事。”
  又过了片刻,进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少爷。
  大夫拂了拂鬓发,开口道:“好了,人来齐了吧?”
  大少爷邬尚文已经从军了,因此不在府上。
  大夫人看了看众人,抬手朝邬辛夷的方向比划了下,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是刚刚接回府上的七小姐,邬辛夷。相爷已经赐了她血玉如意锁,正式认了她的身份。既然是正式回到相府,总得按照礼数,给各位长辈按个儿行礼敬茶吧?要不然,以后见了面大家彼此不认识,失了礼数,乱了尊卑,总是不好的。”
  说到“失了礼数,乱了尊卑”,大夫人还特意盯了邬辛夷一眼,似乎是在警告她要安分守己。
  “大夫人说得对,咱们相府可不同于寻常人家,尊卑有别,大夫人身为主母,理当教会某些人礼数。”
  邬辛夷循声望去,说话的姚夫人身边的邬妍妍。
  姚夫人赶紧拉了拉女儿的袖子,低声说道:“妍妍,不得多嘴。”
  邬妍妍得意地说完,甩开母亲的手,不满地嘟囔:“我说的有错嘛?”
  大夫人淡淡一笑,挥手招来婢女,给邬辛夷端上茶水。
  邬辛夷端着茶,敬给大夫人,大夫人却不接。
  红香瞪着邬辛夷:“小姐既然要敬茶,还不跪下。”
  邬辛夷好笑地反问她:“我为何要跪?”
  “大夫人是主母,你一个七小姐,当然要跪!”红香越发理直气壮地支使起来。
  邬辛夷立即反驳道:“跪拜是大礼,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只不过是给大夫人请安敬茶,俯首行礼即可,为何要跪?”
  “大夫人就相当于小姐的母亲,当然……当然是跪得的!小姐既然跪了相爷,自然也要跪夫人。”红香肯定地说道。
  邬辛夷又笑了:“我只不过认了相爷这个父亲,并没有也认大夫人为母亲的打算啊。大夫人当年狠心将一个婴儿送走,任其流落在外,恐怕也没有将辛夷当做女儿看待过吧?既然如此,大家你不情我不愿,不正好一拍即合?”
  “你……”红香一时语塞。
  “好一张厉害的嘴!”大夫人目光一凛,夺过邬辛夷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你既然进了相府,便要知道尊卑有别,小姐跪夫人有何奇怪,更何况你不过是一个庶出小姐,本夫人却是高高在上的嫡母!”
  “哦?既然大夫人都抬出身份来压人了,那辛夷小小一个庶女跪便是。”
  邬辛夷就是看不惯红香那狐假虎威的模样,故意与她斗嘴。现在自己没有实力,跪跪她又如何,且看着,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邬辛夷跪了大夫人,还不忘抬起头天真无邪地说道:“对了,辛夷跪您,并不是因为把您当做母亲看,只不过因为您是相府的大夫人而已,也请大夫人今后不要以辛夷的母亲自居。”
  大夫人气得瞪着她说不出话来,这个野丫头,嘴巴真是好生厉害。
  她一个庶女,难道自己还稀罕她,上赶着非要认作是她的母亲不成?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生气这些时,已经完全忘了最初要邬辛夷挨个跪着敬茶的事了。
  邬辛夷却自觉地挨个给夫人们敬茶。
  “你这小丫头,看不出来,还挺辣,倒是合我胃口!”杨仪爽快地接了茶,哈哈一笑。
  姚夫人没说什么,接过了茶。
  邬辛夷又给几位妾室敬了茶,那些妾室们都神色各异地瞧着她,有惊讶的,有鄙夷的。
  “辛夷见过二哥。”邬成业接过邬辛夷手中的茶杯时,故意摸了摸她的手。邬辛夷皱了皱眉,有些恶心。
  邬泠儿倒是没说什么,接过了茶。
  “见过四姐。”邬妍妍瞥了她一眼,虽然是一脸的不满,但姚氏在一旁看着她,眼神示意自己不要任性,最后还是勉强接下了茶。
  轮到最后来的两位公子,那年纪稍小的公子依在另一位公子身边,有些胆怯地往后躲了躲。
  这是妾室温氏的儿子六公子邬英,性格胆小怕事,又因其母温氏地位不高,经常遭人欺负。
  邬辛夷对他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爱跟另一位公子呆在一起。
  “咱们果然又见面了。”
  听着这有点耳熟的声音,邬辛夷疑惑地看向这位公子,一惊,手一抖差点儿把茶杯摔了,还好那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手。
  这、这不就是那日借住赵家的那位白衣公子吗?
  不对,不大像啊。
  邬辛夷之所以有些犹豫不定,是因为这位公子与那天所见的白衣公子比起来,看上去面色苍白憔悴不堪,一副恹恹病态,唯独那双眼睛,却是一样的暗藏神采。
  白衣公子身子挺拔,面色红润,气度不凡,与眼前着公子病恹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邬辛夷不确定地问道:“是你?”
  他虚弱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辛夷可要叫我一声五哥了。”
  五哥?
  她是姚氏的大儿子,邬妍妍的哥哥邬澈?
  邬辛夷想尽力回想起来记忆中的邬澈是否是这样,奈何上辈子对这位长年患病幽居的五公子实在没什么印象,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样子。
  “五哥哥请用茶。”邬辛夷客气地把茶端给他。
  “小心大夫人,你暂时还是不要惹怒她为妙。”邬澈趁人不注意,小心在她耳边说道。
  “多谢五公子提醒。”邬辛夷点点头。
  他们此时的位置离门口最近,邬辛夷突然看到一个模样有点眼熟的小丫鬟正在外面探头探脑。
  这不是刚才正好瞧见凌霄拿剑砍夫人的猫儿的小丫鬟吗?
  当时她看见这个小丫鬟往这边走过来,便悄悄躲进了旁边的树丛里。她狡黠地笑起来,故意高声说道:“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不知大夫人在此吗?”
  那小丫头被吓了一跳,想要退回去,却被上前来查看状况的红香喊住:“小雀,你在这儿转悠什么?”
  “回红香姐,奴婢有要紧事要告诉大夫人。”小雀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事?上前来说!”大夫人闻言,吩咐道。
  “是。”小雀一路瞄着各位小姐夫人公子,畏畏缩缩地走上前去,在大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你说什么?”
  大夫人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又双腿一软。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听到小丫环在耳边说了凌霄的事情以及小猫儿小阳的事情,大夫人一张脸阴云密布,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快,快带我去看看……”
  大夫人被簇拥着匆匆离开了,知道内情的邬辛夷心灾乐祸地冲着大夫人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让你拽,你是大夫人了不起是吧?
  “呵呵,你这小丫头,又调皮。”
  邬辛夷听得这磁性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吓了一大跳,汗毛都竖起来了。
  “啊!”回头一看,邬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刚才她的一切举动他都尽收眼底。
  “你这个人怎么悄无声息的,要吓死我啊!”邬辛夷拍着胸口,长吐了一口气。
  “我可是从刚刚一直站在这儿,明明是你自己看得太入神了,视我一个大活人如无物。”邬澈笑着揶揄她。
  站在一半的邬英静静盯着邬澈,五哥哥平日里都淡然如水,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一见了这位七小姐便有些反常,真是奇怪……
  这个七小姐也奇怪,明明比自己还小的年纪,却像个大人一般,说话极有主见。
  刚才还几次胆敢去惹怒大夫人。
  虽然他也很讨厌大夫人,但是确实敢怒不敢言,相比之下,邬英隐隐有些崇拜起邬辛夷来。
  “是吗?”邬辛夷回过神来,思忖片刻,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你那日,为何会出现在那穷乡僻壤,身边还带着那些奇怪的黑衣人。”
  “什么那日?妹妹认错人了吧?哥哥可一直都在这相府,一步未曾离开。”邬澈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下邬辛夷的下巴,收起笑容装聋作哑道。
  “是吗?”邬辛夷是个聪明人,既然他不想说,那她问也没用。然而她却更能肯定,当日的白衣公子肯定就是这五公子了。
  如此看来,这病恹恹的模样,也定是他在人前装出来,为了掩人耳目的。
  这个五公子,不简单。
  邬辛夷又想到他与血莲宫的联系,觉得邬澈很可能是个危险人物。自己还是离他远些为妙,毕竟她的目的不过是向那些前世害过她的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