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月不由深深与里正对视了一眼。她倒不会觉得县官这时候是来捉她的,那日出来之后她就已经跟银楼的掌柜打过招呼,让他告诉萧云期这件事情了。
萧云期也明确回信说他会帮忙。所以即便是借县官几个胆,瞿明月相信他都是不敢来找她麻烦了。
而如今他来了,难道是他知道了她们要去买私粮种?这走私的名头,可还真够瞿明月喝一壶的。若被抓个现行,就算有萧云期帮忙,也难保不被折腾下一层皮去。
可是,瞿明月随即就觉得不对。就算放老鼠吃掉她粮食的人早早报官通信,那县官再傻也不能今天就过来抓人吧?缺种的那一部分她完全不种,只要地税她照给,县官也不会拿他有办法的。
心里想法虽多,可瞿明月还是跟着里正出门去迎接县官了。自然,里正作为村里的主事,是打头阵。而瞿明月,自然走在人群之中,不会去做那出头鸟。
趁机,她也观察看看这村里的村民。对于县官的到来,各家表情不一。有惶恐的,自然有欣喜的。甚至还有的觉得骄傲的,可实在恕瞿明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此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与有荣焉’。
而其中一个人的神色,却让瞿明月惦记上了。
唯唯诺诺的缩着身子,一直在往自家父母身后躲。低垂着头四处打量,见没人在意他,显然有些松口气的样子。
是齐家的孩子,齐正。瞿明月不免心中起疑,这小子怎么这么一副心虚胆颤的样子?难道做了什么坏事?
瞿明月不由一下子就想到了放老鼠的事情。可是却又有些不明白,这小子干什么这么做。
齐家婶子虽然嘴上不饶人,也有些见不得别人痛快,喜欢别人奉承她,可应该还不至于叫自家小子做这样的事情吧?
或者说瞿明月宁愿相信,如果齐家婶子看她不过眼,想要害她,那绝对是自己亲自上阵,是完全不舍得让自己儿子沾染半分的。因为这种事,只要查出来,虽说不会砍头,可牢房一蹲,案底一落,那便是不能再考秀才的。
她一直以自己孩子的学业为重,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按捺住心中疑虑,瞿明月准备好好查查再说。当然,齐正算是她的第一嫌疑对象了。
却不想刚回过神来,就见县官一脸笑意的向着自己走来。里正打头领路,虽然只这十几米的路。而其他的村民则是纷纷退避两旁。
瞿明月见县官往这边走,本也想像其他村民那样让路,却不想里正却是喊了一嗓子,“县官大人,瞿小姐正在那儿呢。”此刻也不叫东家了。
而他这句话,其实就只为了给瞿明月提个醒。显然比瞿明月多吃了那么多年盐的里正一眼就看出瞿明月想退开,并不知道县官就是为了找她才来的。
所以才连忙说了这句。不然瞿明月若躲开了,那可就真的跟当众打县官的大嘴巴子一样了。就算县官此刻的样子略带恭敬,也难保不会突然发火。
对于这些老百姓而言,陪伴县官那也是‘伴君如伴虎’。
“下官见过瞿姑娘。”
瞿明月原本见躲不掉,而且听里正的意思,县官就是专程来找她的,所以已经准备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不想县官一见她,不但执礼,竟然还是个大礼。
而且还作揖,还以下官自称。
她可就是个小老百姓。可不能让一个县官在她面前自称为‘下官’。瞿明月心中咒骂,这县官脑子残掉了么,这么害她。
心里虽然恨不得撕了这家伙,面上却是保持这得体的笑容,福了一礼,嘴里道,“见过大人。大人抬爱。”
县官哪里知道瞿明月心里的谩骂,见这位瞿大小姐没给自己坏脸色,心里一块大石不免落下一半。见状连忙让瞿明月起身,他这可不敢受她的礼。
这位说不得以后还得是小侯爷夫人。
他可清楚的询问了小侯爷那边听到瞿明月被官府带去之后的反应,衙役的回话就是小侯爷把他一顿臭骂,说是瞿姑娘有一根毫毛的损伤,都要他们好看。
衙役是求爷爷告奶奶的,一番好话说尽,萧云期这才收了脸色。虽然有掌柜的早前跟他说了,可却没有说的详细。此刻他只一想想瞿明月在公堂之上可能被这样那样对待,心头就又是心疼又是冒火。
对于瞿明月所说的什么看在她是银楼设计师的份上关照一二什么的,更是生气。面上还叫着萧大哥呢,怎么有事了却这么生分?
回来之后衙役一顿说,直叫县官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犯蠢,因小失大,那小小的一个司务,跟人家小侯爷比,提鞋都不配啊。
所以跟师爷商量了之后,县官决定,来道歉,来抱大腿!
不管瞿明月跟小侯爷有没有那什么关系,可现在明显瞿明月是小侯爷护着的。所以,在他管辖的地盘里,他要好好护着瞿明月,这样,日后到小侯爷面前也好攀攀关系不是?
县官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之前一时昏头,还望姑娘在小侯爷面前美言几句的意思。
瞿明月哪里不懂,这怕是萧云期做了什么,让这县官来抱她这尊‘大佛脚’了。
县官说的隐晦,瞿明月听懂了也不说开,二者相视一笑便算作冰释前嫌。本来她跟县官就不是深仇大恨,而且身在他的管辖范围里,自然也不能翻脸不认人。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萧云期在大权利,那也是天高皇帝远。
县官如此给面子,瞿明月自然也要回敬。虽然这类贪图民脂民膏的人实在令人不耻,可不说如今,就是后世,又哪里杜绝的了这些?
甚至后世瞿明月的身份摆在那里,跟上面的人打交道的事情,可没少见。
闲话不谈,回归县官奉承这里。
二者关系圆润起来,瞿明月心思一转,便是计上心来。
“县官大人今日也是来的巧了,小女子这边正有一桩要案要请老爷您做主呢。”瞿明月敛下眼中精光,故作为难的样子。
县官乐呵呵的,就怕瞿明月不差事他,只要有求于他,那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越来越紧密么。
“姑娘直说就是了,这是下官辖区,自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而不远处躲着的齐正见县太爷对瞿明月这么毕恭毕敬的,心里就更是害怕了,拉拉他娘的袖子,想要劝娘赶紧回家。
本来他们就没有佃到地,要不是他想看一下种子没有了,瞿冬炎的脸色,他才不来凑这个热闹。现在瞿冬炎难看的脸色都看过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然县官在这里,搞不好还得露馅呢。
他其实还不知道,就凭他那小伎俩,早就遭人怀疑了。毕竟柜子锁的那么严,要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老鼠能进去?
齐正走不出去多远,瞿明月已经轻声细语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哦,竟然还有这事儿?当真是可恶,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县官咬着牙愤恨的说着。心里更是怒骂,真是晦气,谁不好动,偏生动小侯爷的人。这事他要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恐怕真再没脸来找瞿明月了。
那还求她给美言个屁。瞿明月不打他小报告他就告谢苍天了。
“张捕头,你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有什么线索没有,回来禀报本大人。”县官一边安慰瞿明月说是别急,一面连忙让张捕头领着随行来的两个捕快近禀仓查看。
“瞿姑娘啊,这事儿也不打紧,你这既然是有人存心捣乱,已经报了官,那本官就给你批个条子,你在去补齐了就是。等抓着了这个损人利己的凶手,再谈这笔损失。本官定要他好看。”
县官说的义正言辞不偏不颇。而一旁听到种子是被人故意放老鼠吃掉的时候,也愤愤的小心咒骂起来。
那些佃户更是又急又恼。真真是作孽啊。
见人群之中齐家母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瞿明月不禁勾起了唇角,越来越刻意了呢,齐正。
不过瞿明月还不准备直接告诉县官,想着,她对县官说道。
“现下已经没有他事,春耕祭祀已毕,余下的小女子也不懂得。还劳烦里正大爷代为操心。”
“县官大人舟车劳顿,不若这便去寒舍一坐。小女子也好奉些茶水点心与大人。”
县官忙笑呵呵的应着,“哎呀,瞿姑娘客气客气。下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转身向着瞿明月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本应瞿明月带路的,但她却想到古代人尊重官家,是不会走在前面的。所以并没有上前。而县官呢,那可是借几个胆都不敢再走瞿明月前头了。
所以两个人一时你请我请,折腾了好几下。
最后还是瞿明月无奈又尴尬的,在侧前方,示意自己领路。县官这才大笑着跟随。
瞿冬炎原本在县官出现的时候,就全身紧绷,想着只要一有异动,领着姐姐就跑,管他其他什么腌渍事儿。但却没想到是这样发展。
所以此刻又上前两步,在瞿明月身侧,拉着她的手。现在他并不能很好的完全的保护瞿明月,但,至少要做到无论什么事,都陪在她身边。
两人比肩而行,却各有心思,都没有注意到,瞿冬炎已经比瞿明月高出小半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