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为何这般斩钉截铁的说那十里赤地乃是虚构?”对方声音温和,带着三分笑意。
瞿明月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容貌俊朗到透着几分妖异的男子,站在身后,见她回望,便微微倾身做了一揖。
复又说道,“在下风宁,这厢有礼了。刚刚听闻小姐与兄长谈论的事情,甚为有趣,不免插了一句嘴。不请自来,还望小姐莫怪。”
他凤眼狭长,微微带着笑意,看着到不让人生厌。
风宁身形清瘦却修长,又是一身广袖红衣,与他眼角微微的桃红有些交相呼应,看上去平添了一丝邪魅的气息。他手指白皙修长,微微握拳给瞿明月作揖的时候,显露出他圆白的指尖。
而且他不似萧云期和瞿冬炎这般墨发高束,反而披散着,只于发尾系上红色的发绳。一头乌丝清亮顺滑,而且观其从身侧不是被风扬起的发丝来看,这长度已经到了臀下。
瞿明月看的一时有些呆了。
直到瞿冬炎推了推她,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尴尬。这时,萧云期都已经与对方介绍过他们一行的基本情况,而她却依旧魂游天外,实在赧然。
装作清清嗓子咳嗽了几声,瞿明月才说道,“没关系。”
之后,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那人似乎是理解瞿明月的赧然,嘴角勾起来,缓声说道,“在下想向姑娘请教,缘何否定那传闻之中鸩衣教门前十里赤地的说法?”
瞿明月没想到她躲过了萧云期的追问,却惹了旁人紧追不放。
她顿了顿,说道,“这个不过是因为血液流出体外时间长了会发黑罢了。所以说,若是血流成河我倒是信,至于十里赤地,只怕是每日杀人数万,才能保证那么大的地方皆是被血水染红不干不透。但是,哪有人真的会那样没日没夜的残杀无辜之人?”
瞿明月说的淡然,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残忍,毕竟从她口中所说的场面太过惨烈惊悚,而她却是脸色不变。
可是她的泰然处之却只让风宁觉得此女子心性坚韧,心胸豁达,到与一般的女子不同。不似大家闺秀却有非得一般的见识,不似江湖儿女,却又有豁达的胸襟。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般的女子?
风宁心里的想法转了一个弯,面上却是受教的点点头。却表露出一丝‘旁的姑娘听闻那样的场面已经骇然的肝胆俱裂,姑娘还能镇定自若想到此处,端的是聪慧冷静’的意思。
瞿明月看着面前男子带笑的眼睛,不自觉的脸颊有些发热。
这般男子,若是放在现代,哪怕只是上个街,都要收获一票粉丝吧?然后会被发到网上去,用不了一个晚上就要被大江南北的男男女女们所熟知。
风宁似乎是满意自己得到了答案。
但既然在一条船上遇上,又已经搭上话,风宁也没有就此别过的意思,反而询问,“不知几位欲往何处?”
这条官船北上,途径泾水城,岑阳城和长明城三座大城时都会靠岸,最后停泊的才是京城河运码头。故而风宁才有此一问。
“我们要上京城,风公子呢?”萧云期问。
却带着几分打探的意思。当然,并无恶意,一如风宁问他们一样,不过是陌生人之间想要熟悉,故而找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罢了。
夜幕降下,船上的日子起初还有几分新鲜,但随着日复一日,便枯燥的有些让人耐不住了。
好在夜晚的星斗却是明亮的很。
瞿明月关上船舱的门,走过狭长的过道,上了甲板。瞿冬炎虽然在隔壁住着,她却也没有惊动,毕竟现在时间不早,她也没必要时时刻刻要人陪着。
只是这夜里风大了一些,她实在是有些被晃的难受。
站上船头的甲板上,被风吹的清醒了几分,摇摇晃晃那种欲要做呕的感觉也被压下去几分。
如果说是认不出吐出来,她觉得有会儿好一些,总有吐无可吐的时候。可偏偏就是这样作呕却又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的感觉,让她实在是难受。
刚上了甲板不一会儿,就感觉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瞿冬炎到底是被她吵醒了。至于这船上的护卫或船夫都是不可能的,一来他们不会太接近她,二来是这脚步声只有一人。
她一回头,却见身后并不是瞿冬炎,而是脸带笑意的风宁。
此刻风宁离她也不过三五步的距离,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如他的衣服一般火红。
“风公子。”瞿明月轻声打了招呼。视线却又不自觉的被他的双眼吸引过去,全然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这个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让人有一种不敢惊扰,仿佛扰了他,他便要从眼前消失的错觉。
“夜里风大,瞿姑娘小心着凉。先披上风某的披风吧。”风宁一边说,一边将披风递过来。眼神温和不带侵略性,动作也是表达着善意。
瞿明月明明也不觉得冷,却偏偏望着他,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夜深了,姑娘为何还来这甲板上?”他也站到栏杆边上,望了望天,又看了看河水。声音也柔柔的,像是抚平了瞿明月心里的躁动,连那一丝难受的感觉都被压制下去。
瞿明月顿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就是不习惯坐船,有些难受,想出来透透气。”
风宁点点头,却没有再出声,静默地站在一侧,陪瞿明月吹着微凉的风。
这样忽然静谧下来的氛围,却奇异的没有让瞿明月觉得尴尬。有点像跟瞿冬炎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什么都不说,两个人相隔两处随意坐着,也觉得浑身舒服。
但是对比之下,跟风宁一起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被他牵扯思绪。虽然他不说,不让瞿明月觉得尴尬或者难堪,却又让瞿明月不得不去思考他。
“瞿姑娘是去京城探亲?”风宁似乎是察觉瞿明月的频繁注视,微微侧着身子低下头正视瞿明月,语调温和。
“哦,没,就是去玩。”瞿明月回答的随意,显然不觉得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还在为生计奔走且焦头烂额的年代里,出这么远的一趟门就是为了游玩是怎样的不可思议。
不过风宁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不然可没有办法搭上官船。所以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匪夷所思,反而十分自然的问道,“那等在下在京城的事情处理完,不知可否与姑娘以及令兄令弟把臂同游?”
其实这样乍然邀请一个姑娘一起游玩,是有些失礼的事情。
可风宁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提议瞿明月一定会答应。而且并非是带有任何的目的,只是跟一个看得过眼的人一起玩乐。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落下,瞿明月点了点头。
风宁眯了眯眼睛,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又带上了几分琢磨不透的趣味。
夜色之下,月光皎皎,然而瞿明月却没有在意这么多。因为风宁一出现,给瞿明月的印象就是温和的。虽然她并非是那种警惕性很低的人,可也没有被害妄想症,觉得遇上每一个人都是会害他的。
“早前听闻姑娘谈起鸩衣教,似乎并不如他人那般谈之色变?”风宁又问道。
他的每句话都透着一股文绉绉的味道,惯来是瞿明月却难以忍耐的说话方式,可不知是不是他的语调和缓,声音低沉醇厚,竟然意外的好听,让瞿明月生不起丝毫的反感。
哎,果然生的好看的人都是有特权的。瞿明月长叹一口气,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堕落了?却引来风宁的询问。
“没什么。至于鸩衣教,我并不熟悉他们,所以没有谈论他们对错好坏的资格。至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犹如人云亦云的那般险恶,这个需要等我了解更多的时候,才能下判断。另外,还不能以偏概全,得具体看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吧。总之这种情况很复杂,所以萧大哥说的那些,不过是旁人的判断,不是我的。”
风宁微微垂下眼睑,掩盖住其中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