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已经将这一群人全部制服,躺在地上哭天喊娘,被后来的汉子们找了绳索一一捆起来。有些个疼的不厉害的,还贼头贼脑的想要找机会逃跑,却被侍卫们一个个的抽出长剑架在架脖子。
顿时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一样不敢乱动。
被捆起来也是老老实实的。谁能想到庄稼汉里面竟然有武林高手?他们起先光顾的那几家村子,可不是这个待遇。要不是之前尝到了甜头,他们也不会认为他们这么多人,又手脚利落,会无往而不利。
哪知道今天栽的这么彻底。
里正让人将他们绑好后带到自家院子里,问他们是哪里来的。
这群人到底是庄稼汉,被抓住之后虽然面色羞赧,可看到明晃晃的长剑,也不敢太过有骨气。几乎没一会儿就将老底全给抖露了出来。
他们离这儿也没有多远的地方,隔着三四天脚程的萧县下面的余家村的人。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冒险到别的村子里来抢吃的,不然的话,他们一个个的就要饿死了。
当场就有村民骂道,“那你们就来祸祸我们?你们村里遭了灾,难道我们就没有嘛?你们值得同情,那为什么不正儿八经的来求援,非要用偷用抢?”
其实每个人家里都没有什么余粮,这些人真的来了,也未必有人有能力收留,可是相较之下,被偷抢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希望这些人能够走正途。
那些人之中有的面色发红,有的却是面露不屑的意思。
里正还要再问一些别的什么,却是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静谧的夜色下,就是普通的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然后,马蹄声在里正家门前戛然而止,伴随着一声马匹的嘶鸣声,还有瞿明月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吁~’。
是萧云期。
门口呆着的人也认出来萧云期。萧云期自从改变面貌上了范阳城之后,就没有再回过村子里。但是村里人对于萧云期还是熟悉的,而因为里正家火光通明,萧云期自然也是直奔这里而来。
瞿明月上前打招呼,询问萧云期,“萧大哥怎么这半夜赶来村里,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嘛?”
萧云期的目光扫过被捆成一串的那群人,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我接到消息,有一伙人打家劫舍,已经接连洗劫了好几个村庄,今夜恐怕就要到西泠村,所以就连忙赶了过来。”
“好在,看样子你们把人抓住了。”萧云期看着地上的那群人,目光阴冷。
他这话一出,立刻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中间地上的这群汉子身上。刚刚还在哭诉自己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完全是没粮食吃才出此下策,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人饿死的几个汉子顿时脸色一变。
村民对于萧云期的话,还是信的。
“萧公子,你是说,说他们已经一连洗劫了好几个村庄?那他们就是,就是惯犯?”里正有些讶然,他看着那些声泪俱下的汉子,其实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因为在这天灾之下,大家都是极为不容易。
甚至刚刚他还决定要跟村里人商量一下,匀一点粮食出来让他们带回去给老弱妇孺去吃。虽然他们村里也很拮据,可是之前到底有瞿明月的做工接济,现在的情况还算过的去。
可是外面很多地方,已经饿殍满地了。
只是他没想到,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同情心,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打破。
怒火尤其高涨,甚至感觉手都有些哆嗦。而且又觉得有些后怕,这要不是萧云期的到来,那么且不说他分出去的粮食,会让村里的人忍饥挨饿多久,就是救了这些挨千刀的家伙,他都觉得自己无以赎罪。
萧云期点点头,也不管里正是不是在自责。
只是说道,“他们一路走来,沿途找了许多汉子服徭役,只有老弱妇孺在家的村民家,将粮食一抢而空。但是因为他们是流窜作案,所以官府一时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并且,他们的身份应该是萧县一些谎报家人在洪水中不知去向的一些人家,以此来躲避徭役。随后躲入深山,因为如此也没法儿分到粮食,就开始抢劫。”
萧云期的话没多讲一句,他们的脸色就暗沉一分。
有几个被讲的低下头,有些羞愧。但更多的几个,却是愤愤地瞪着萧云期,那样子,似乎是要将揭露他们真面目的萧云期活活咬死。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说话,嗓门大的震耳朵。
“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吃穿不愁,哪里知道我们的苦楚?”那人的眼角微微泛红,显然是气的不轻,看向萧云期的眼神更加的阴鸷。显然是萧云期的穿着惹了他的眼,将萧云期认错成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
“明明要到收成的日子,可是偏偏遭了灾。我们也想安居乐业,可是朝廷准了嘛?说是赈灾发粮,可还不是叫我们去做苦工?好,这些我们也认了,修好了河道不出水患,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可是至少你得让我们吃饱吧?那发的是什么赈灾粮食?都是霉米,我儿子不过是吃了一小碗,就上吐下泻。而且缺斤少两,根本就不够吃几天。我媳妇儿为了省下那一口吃的,好几次都饿晕了。”那大汉说到后来显然是到了动情处,声音带上几分哽咽。
瞿明月乍然听到这样的事情,有些懵。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了,毕竟之前他们还在说他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反倒是萧云期,听到这些话,眉头皱的很厉害。
他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所以对这些情况了解的肯定是比瞿明月要多。
不过他还是说道,“即便如此,你强抢别的粮食,让别人饿死,就对了?既然官府克扣赈灾粮食,你们也该寻求正当的途径,报官查办。”
一些村民因为也是节衣缩食,所以对于这个汉子说的情况很是感同身受,不少人都露出动容的神色来。
而萧云期这句话就像是响在他们耳边的炸雷一样,让他们幡然醒悟。的确,他很可怜,可是他可怜也不能成为他害别人的理由。他们不禁想,今晚若非有祁洛宸的侍卫相帮,要不是他们还算机警,那么他们村里若是有人家的粮食被抢走,那该如何?
那些已经被他们抢走粮食的人家,是不是此刻已经全都饿死?
村民们一时无法描述自己心中的心情。人都是有私心的,向着自己,向着亲人,向着朋友。自己有所富余的时候,或许会帮帮陌生人,可是当自己也是入不敷出的时候,肯定是不欢迎这样一言不合就开抢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反倒是那汉子听了萧云期的话,大笑起来。
“报官?我们拿什么报官?官官相护,要不是上面有人作保,就那些衙役们,他们敢私吞我们的赈灾粮食嘛?就算他们贪墨,又能够吃的下多少?能做到不留痕迹嘛?”那大汉恶狠狠地询问。
更似乎在嘲弄萧云期的天真。
而同行之中,有一个汉子说道,“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去报官嘛?可是得到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嘛?你这样不愁吃喝的公子哥儿怎么能够知道?他们都死了!都被安上暴民的头衔,就这样打杀了!那些官兵根本不管真假,只要有人胆敢说一句粮食有问题,数目不对的话,就会被打死。”
这汉子的眼中也是隐隐发红,显然当初的场面他是看在眼中,所以才会在谈起的时候,如此的激动!
周围的人全都听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因为受灾,家里的汉子们又多出去服了徭役,所以这段时间基本都不出村子,怕遇着事儿。而里正虽然知道外面的情况不多好,很多地方有饿死的人,却也不知道还有这一遭。
瞿明月更是满目惊疑,她是在范阳城走动过的,可也没有看到这么丧尽天良的场面。她在此刻之前,还在想,这古代的办事能力也还算可以,虽然消息滞后,虽然国力不强,可是只要付出劳动的人,都有饭吃。
然而此时此刻,她才接触到真正的民生情况。顿时觉得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