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月又一连换了好几批人,甚至连人家识字与否,都会些什么东西都考问过,最终跟瞿冬炎商量着,定下了三家人。
一共有有九个人。
选来选去也就是这么几个人还算满意,而且瞿明月估摸着,今年受了涝灾,她酿酒的事儿肯定要搁一搁,毕竟酿酒需要粮食。
而她需要的水果酒类,也不容易做。至少不能在灾年,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粮食做成酒,叫人抨击她。
在这个时代,她最多的一个体会就是‘人言可畏’。就算是在后世那样已经开明许多的年代,舆论逼死人的事儿,也是多不胜数。
三家人,有一家只剩下兄弟两个,分别叫刘贵和刘成,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一,都是有一把子力气人高马大的汉子。
不过现在饿的挺瘦的,老家是受灾的三县之一,甄县下面的一个小山坳里面的。那次走蛟,正从他们的村上过,一个村子里面的人,活下来的没有三分之一。
这三分之一后来饿死的,又不在少数。他们也是在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卖了自己。
他们家就落下他们两个,要是不卖了自己,也没有粮食吃,还要去服徭役。所以也算是走投无路了。
第二家是爷爷奶奶带着小孙子。
那男人看着四十岁出头,一双眼睛还挺有神。而且比瞿明月所见过的一些四十多岁的男人要精壮年轻的多,那个女人看着也挺利落,虽然流落到卖身牙行,浑身穿的也破,可是收拾的很干净。
那个孩子只有八岁,现在饿的有些干瘦,但是相较于其他的孩子躲在父母的身边,他却是一本正经的自己站着。
在瞿明月询问男人问题的时候,可以看出他很紧张,一直盯着瞿明月和他爷爷。
那眼神之中有希冀,却也有失落,最后一丝丝的害怕却隐藏的极深。瞿明月看在眼里,心里好奇,却没有立刻多问。
又去问另外看中的一家人,这是一家四口,夫妻两个一个三十八岁,一个三十六岁。一儿一女分别是十九岁和十三岁,哥哥叫程立,妹妹叫程霜。
竟然难得的是,这男人虽然也是个庄稼汉,可早年却是读过几年书的,也考过童生,虽然没考上,但是那也是因为年纪太小了点,当天怯场了。是有意接着读书的,只是后来家里实在是连遭不测,最终没有读下去。
对于他识字,瞿明月还是挺高兴的。
一共九个人,瞿明月手底下的余银又去了三分之二。等拿到那九涨薄薄的纸片,瞿明月捏在手里却又觉得有千斤重,连忙交给瞿冬炎。
“冬炎,这些东西给你收着。”瞿明月忙道,虽然是自己花的钱买的人,但是只要不看见这东西,她还能自然相处。可是拿捏着这东西,瞿明月却又觉得古古怪怪的。
至少短时间恐怕是不能适应。
还是先交给瞿冬炎,眼不见为净。瞿冬炎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瞿明月,但没有反驳什么,只应了一声好,就收了东西。
来的时候是骑马来的,可回去却不那么容易。
幸好路上遇上北林村的牛车,上头刚好坐着一个瞿冬炎在学堂里的同窗。
人家看瞿冬炎骑着高头大马是好不羡慕,瞿冬炎到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见车上还有空位,就让许家的小孙子许逸和程家的丫头程霜都坐上去。
还有许婶和程嫂,至于其他的汉子,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
就都跑动起来,他们也能骑马走快一点。
出城之前,瞿明月看着他们那明显已经吃不饱多少天的样子,就给几个人都买了点肉包子。虽然不在餐点上,可是不说这些人好些天吃不饱,给个馒头都恨不得能整个吞下去,何况还是肉包子?
他们就是年景好的日子里,一年都不一定能见着几回肉。
这一时之间他们心里倒是不知道如何说这种滋味了。
许逸和程霜年纪相对小点,一开始有点慌。
倒是瞿明月打趣道,“许逸,你刚刚不还说,就算有人将你跟爷爷奶奶分开买,你也能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不让爷爷奶奶担心嘛?现在你连肉包子都不吃,哪里有力气照顾你爷爷奶奶呢?”
瞿明月也是之后抵不住好奇去问,才知道之前小孩子看她为什么是那个眼神。
他一边希望瞿明月将爷爷奶奶买走,这样好让爷爷奶奶至少能够吃上饱饭。失落的却又是自己年纪小,瞿明月未必会买下他,到时候跟爷爷奶奶分开不说,还指不定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但又怕爷爷奶奶担心,这才将害怕深深地压在心里。
瞿明月不禁觉得这个孩子懂事的厉害。
瞿明月话音刚落,许逸就道了声谢,抓过肉包子使劲儿的吃了起来。那样子狼吞虎咽的,要不是包子不是太烫,这会儿就得给孩子治烫伤了。
有了许逸的开头,又听到瞿明月这带有暗示性的话,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扭捏了。
而且从这些话和买包子的事情之中也完全可以看出,他们的主家心肠不错,目前看来,至少只要他们不出错,那么被磋磨的几率应该很小。
几个人的心都不禁稍稍安稳了一些。
等发现主家还给他们找车坐,虽然毕竟不是一个村子的,到了岔路口就要分开,可是少走这么一段路对他们来说可是省下不少的气力。
汉子们更是感激瞿明月等人,比他们自己坐上车都要感激。
被瞿明月买下的时候,他们就在想,一家子小姐少爷亲自出来买奴才,这主家到底是什么样?为什么不是管家来?
后来说是要去村子,他们就在想是不是哪家的别院,接过看到山庄的时候,却是有些呆愣,再清楚瞿家的情况之后,更加的吃惊。
这一切竟然就是眼前的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自己赚下的家业,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这一刻他们心中除了钦佩,根本生不出一丝对于小姐名声的诋毁心思。他们身为大男人,若是有这一份能耐,还会在这个灾年里,家破人亡嘛?
瞿明月倒是没有察觉出他们的心思,只是简单介绍了瞿家的情况,好让他们能够更快的熟悉环境。
而村里的人见到瞿家竟然买了奴仆进来,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当然,多数还是一些羡慕的话,就算是有妒忌,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并不是真的存了别样的心思。瞿明月对于整个村子里的人来说,都是有救命之恩的。
他们之中固然有些人小心眼,又或者是泼皮无赖,可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对救命恩人不敬。或者说,哪怕有些人不认为瞿明月对他们是多么大恩大德,可在村里九成的人都这么认为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点脑子,不敢明着对着干的。
山庄即将落成,命名一事自然成了头等大事。
瞿家大宅这样的名字,不是不能用,但是显然瞿冬炎是不喜欢的。因为取名的事情就是他提出来的,而瞿明月最初,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没名字就没名字呗,知道这里是瞿家可以好了。
就如同在后世,可没人在自己家门头上还挂一块匾额,写着什么什么庄,什么什么园。这也就是景区和商铺才起名儿呢。
但是瞿冬炎既然提了,瞿明月也不会反对。
只是这名字想了多少个,瞿明月是无所谓,瞿冬炎却是来来回回的改。
“就叫悠然居好了,省的叫你来来回回的改。咱们的家,悠然自在就好了,旁的没那么多的讲究。”瞿明月最终看瞿冬炎那样子,只得拍板定音,不准他再为这事儿多费心。
瞿冬炎见瞿明月坚决,反复琢磨这个名字,又听瞿明月的解释,也就欣然应下了。
十一月末,阚师傅选了一个艳阳天,为瞿家的悠然居进行了落成礼。瞿明月也就着乔迁之喜,宴请全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