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源村村口,围着一群村民。
相熟的相识的都三五一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而且都是各家的青壮男人。显然这跟去年年末那场祭祀一样,不能有女人小孩在场。
大家包围的中心木板上,躺着一具男性尸体。
那男尸年纪约四五十岁,已经是壮年步入老年的年纪。他皮肤黝黑,容貌普通,身高一般,双臂孔武有力,上衣被解开,裸露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就在心脏的位置。很显然这个心口的伤,是真正的致命伤!男尸面部狰狞,嘴巴微张,目光透着惊恐,应该是死前看到了什么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胡昭和扁豌没来,老村长地位最高,被人簇拥着坐在了木台的楼梯上。那木台便是青菜大师和扁豌每年祭祀的木台,就建立在村口的一旁。周安平也被请出来了,也坐在木台上,这死的男子不是原来村里的旧人,是去年新加入的流民之一,所以事情处理起来很是棘手,弄不好可能还会骚闹一次。
蔷夫丁大贵、流民统管周白骑这些青壮骨干也站成了一排,个个好像有什么心事,都低头不语。
“胡先生来了!”
“胡先生来了!”
“快快让开,让胡先生进来!”
人群自动拨开一条道,胡昭掾哉等人一进来,便看到了躺在人群中央木板上的男尸,刹那间所有人的脸上像一道闪电刷过一样,都变得复杂起来。因为谁都知道,胡先生和青牛大师来了,那么事情的决断也可以下定论了。
胡昭转头向老村长那方向,疑惑道:“怎么回事?”
老村长仿佛刚睡了一觉,“睡眼朦胧”的瞧了一眼胡昭等人身后,诧异道:“青牛大师呢?”
“大师路上有事耽搁了,马上就过来了。”焦大脚怕大家误会,解释了一句。
老村长跟周安平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开口道:“先生来也一样,反正事情已经是发生了,就想听听先生和大师的意见。”
胡昭快速打量了木板上的男尸两眼,蹲下身子拉了拉尸体的上衣,露出那个血淋淋的伤口。看样子是刚死不久,伤口的血还没凝固,胡昭在胸口边上的位置按了按伤口里还会涌出一些鲜血。他抬头望向老村长的方向,问道:“怎么死的?”
“这是我哥。”
一个跟男尸容貌长得七分像汉子站了出来,手指一直在打颤,脸色煞白,眼睛不知因为惊骇还是慌张没有焦距,听到胡先生提出一句,下意识的回答道。然后惊醒过来发现众人都在诧异的看着自己,马上哭丧着脸摆手道:“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
胡昭察觉那自称男尸弟弟的汉子情绪不对,小声问身旁的丁大贵。丁大贵无奈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一对亲兄弟,不是我们原来村子的村民,是跟周老弟的队伍进山来的。俩兄弟运气好,进村那场弟弟脚崴了没上,哥哥在队伍的最后肩膀中了箭,所以山神庙那场哥哥弟弟都没去,自然也留到最后加入我们村子。可这两场下来他们队伍里死的男子多啊,所以留下的孤儿寡妇也多,这不,兄弟俩都看上了一个年轻的俏寡妇,不但帮她收敛她家之前男人的尸骨,还伐木建房,劈材挑水。那寡妇似乎也有意再婚,一来二去那对兄弟的心思就活络开了。这时兄弟两人也开始起了争执,起初只是小打小闹,见面不聊天不说话而已,年关过后就越演愈烈了,连周边的人都知道兄弟俩关系不好。”
胡昭瞧了那被人冷视手足无措弟弟一眼,明白过来:“所以哥哥死了,大家都认为是弟弟杀的?”
丁大贵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大家进去便是看见弟弟拿着刀子坐在院子的地上,哥哥死在屋里。”
胡昭皱眉道:“亲眼瞧见他杀了他哥哥?”
“这倒没有,”丁大贵摇摇头,道:“都只是说看到弟弟拿着刀子在院子里,哥哥已经死在屋子里了。”
胡昭道:“弟弟什么解释?”
“说不是他杀的。”丁大贵也瞧了那脸上煞白的弟弟一眼,不确定的说道:“说是一只四脚怪兽杀了他哥哥,然后怪兽夺门而去,他是拎刀子去追怪兽的,刀子上的血也是救他哥哥时溅上去的。”
胡昭脸色一变,着急问道:“你说什么,‘四脚怪兽’?”
丁大贵被胡昭慌张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点头道:“他……他是这么解释的。”
巨石上的蹄印!
诡异消失的前蹄印!
就在这两天刚出现的!
四脚怪兽!
杀人!
蹄印比一般的马和驴子都大!
神兽白泽!
杀人!
就在这两天刚出现的!
可能还在陆浑山上或者就在我们村子附近!
巨石上的蹄印!
四脚怪兽!
杀人!!!
这些词汇和画面不断在胡昭脑海闪过,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接近了真相,又隐隐害怕,不敢去揭露那个真相!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句子词汇统统从脑子里丢出去之后,胡昭深深地缓过一口气,同样脸色煞白的重新蹲下身子,把巨汉掾哉招了过来,指着木板上男人的伤口问他:“这像是刀子造成的么?”
掾哉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认真的翻看了一下,最后得出自己的总结:“这伤口里有刀伤,但致命伤却不是刀伤,像是一种尖锐的钝物刺穿从而造成一击毙命!”
胡昭看出掾哉眼中的疑惑,开口道:“我刚才了解了一下,这死者的弟弟说他是一种‘四脚怪兽’杀死的。”
掾哉显然也联想起之前看到石块上的巨大蹄印,倒吸一口冷气,道:“先生的意思是……?”
“先不要声张,”胡昭摇摇头,起身对那正痴呆状的弟弟问道:“我们刚才检验过,你兄长的死虽然致命伤不是刀伤,但这几刀也是实打实的插入胸膛,那你告诉我,你说的‘四脚怪物’是怎么样用刀插人的?”
“这……这……这……”那汉子顿时冷汗直冒,双手又重新开始打颤,眼光一直躲闪着四周众人的猜忌疑惑的打量,“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嘶叫道:“谁让他在我面前说他睡了小云!还……还一直形容那过程!他还是我哥哥么,他就是个狗杂碎!不!不!不!”汉子忽然发起狂来,抱着头朝木板上的男尸跪了下去,惊恐叫喊道:“哥,不是我杀你的,不是我杀你的!你快起来跟他们说说啊,都说清楚啊!我只是插了你几刀,轻轻地插几刀而已,你不是一开始也拿竹条抽我么,你们看!我手臂上的都是他抽的!”说着卷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血迹斑斑的手臂,上面青一条紫一条的都带着血痕,伤口没结疤,看样子真是新抽出来的。“可我哥这不是我杀的!真的有怪兽啊!”
胡昭猛得插了一句:“是什么样的怪兽?”
那汉子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回忆道:“是四条腿的,体型壮如虎豹,头上有独角,披头散发,眼睛跟铜铃一样大,嘴巴张开能把人整个头都吞下去!”
“就这些?”胡昭尽力脑补一些图像,但脑补起来的画面又飘忽不定,感觉很多异兽都是这种形象。
“它……它……它还跑的很快!”那汉子见胡昭语气只是淡淡,赶紧有一点是一点的补充道:“而且还会飞!”
“会飞?说笑吧,以为上古神兽啊!”
“我觉得肯定是他杀的,然后瞎说出一个怪物来,跟真的似的。”
“嘘……他看过来了,我们还是听胡先生怎么说。”
“嗯嗯,听先生的。”
那汉子说了“会飞”之后四周的村民顿时炸锅一样,七七八八的凑在一起指手画脚,显然是不信他的话。但他们不信,有一个人开始有点相信了,没错,就是胡昭。
“会飞?”这不正是自己几人刚才在山上对那留下蹄印的“人兽”留下的推测么?胡昭看了看掾哉丁大贵等人听了那汉子话语之后的脸色,一个个都是面带诧异,显然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去了。
可如果真有这样的怪物,该怎么证明它的存在呢?
它为什么会来到陆浑山,为什么会在山上留下那种蹄印,为什么会杀了这汉子的哥哥?
它到底只是一个野兽,还是真如那汉子和自己猜测一样,会飞?
“那怪物的皮毛,是不是白色的?”一直打酱油的老村长忽然开口问道。
那汉子立即点头如捣蒜,道:“对对对,是白色的,跟雪一样白,不不不,比雪还白!”
胡昭诧异看着老村长,问道:“村长您难道见过?”按道理如果村长知道这种怪物,村里的其他人不可能不知道啊,可现在的情形是根本没人知道有这种怪物。
老村长这回张开眼睛了,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没见过,不过我依稀记得听小丫好像跟我讲过有见过一种白色会飞的四脚巨马……”
丁小春也猛然想起来,大叫道:“对对对,她也跟我说过,那很久了,差不多有三四年了,她说她在山神庙里见过一只巨大的会飞的四脚……巨马……”猛然丁小春也记起了山上的那蹄印,难道……
胡昭眉头顿时皱起——在山神庙里见到?他立刻想起之前瞧见扁豌看到那蹄印后脸色有点不对劲儿……
难道,和扁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