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时的扁豌呢?
他丢下饕餮和狴犴,其实是故意也不是故意。
一开始听传信的人提到“四个蹄印”的时候,他一心急也确实忘了饕餮和狴犴被绑在楠竹上了,狼是向往自由和野性的生物,你让它在一个地方嬉闹一会儿可以,但一直捆住它会躁动和不安。所以扁豌跑到一半路的时候就想起没解开绳子,这是无意的。但之后他没转身回去,反而加快脚步离开,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独自撇开众人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回来牵饕餮和狴犴。
扁豌跑回菜地的时候,已经听见了饕餮和狴犴的嘶吼声——声音里包含着躁动、不安、威胁和惶恐。他立即跑上前,只见两只小狼已经把楠竹附近的雪地都刨出一个个坑洞,那根绑住它们的楠竹也在不断摇晃,似乎马上就要拔地而起了!
两只小狼瞧见扁豌,终于不再嘶叫,而是一个劲儿朝扁豌的方向扑来,似乎要投入他的怀抱。扁豌一只手一只的抱住它们,抚摸着它们背脊上的毛发,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对不起你们啊,让你们久等了。”
等扁豌解开了绳子,小胡旦也追上来了,她气喘吁吁的用手撑着腹部说道:“师兄,你跑那么快干嘛。”
扁豌有点发愣的看着小胡旦,疑惑道:“你追上来干嘛?”
“额……”小胡旦一下子没找到理由,自暴自弃道:“我过来帮忙还有错嘛!”
扁豌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倒不是,只是……”
小胡旦疑惑道:“只是什么?”
扁豌卡了一下,没说话。
小胡旦顿时起了疑心,瞪大眼睛绕着扁豌转了一圈,饕餮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也跟在小胡旦后面绕了一圈,它脖子上系着的绳子差点勒到了扁豌。扁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我从刚才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小胡旦直白道。
“什么感觉?”扁豌心里一虚,不敢去看小胡旦的眼睛。
“师兄有事瞒着我们!”小胡旦的眼睛好像看穿了一切一样打量着浑身不自在的扁豌。
?扁豌皮笑肉不笑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
小胡旦生气了,撇着嘴道:“我们可是约好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对彼此隐瞒的!”
扁豌觉得莫名其妙,笑道:“我们什么时候约好的?”
“师兄你忘了?!”
小胡旦像被抛弃的小媳妇,吃味的样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脸的幽怨:“我们都一起约好了去见师兄的师兄的!”
“咳咳!”扁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无奈的看着小胡旦:“这时候忽然说这个干嘛?”
“因为我们是这种关系。”
小胡旦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所以我们更不应该相互隐瞒!”
扁豌好像被打败的样子,坦白道:“好吧……我承认我有心事。”
小胡旦大满足的笑道:“我就说吧,师兄快告诉我快告诉我!青兕也想帮师兄解决难题。”
扁豌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撇嘴道:“我只是觉得今天采的冬笋有点少,在想怎么样才能让师母只做给我一个吃。”
“怎么能这样!”小胡旦果然情绪激动的大喊出声:“好吃的应该大家分享嘛!师兄真是的,怎么忽然那么小气起来了。”说着还嫌弃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球。
“好好好,师兄错了,大家吃大家吃。”
扁豌心中一喜,终于把重点绕过去了。他把牵住饕餮和狴犴的绳子往小胡旦手里一递,火急火燎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好像肚子疼,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青兕你先牵着饕餮狴犴回去吧,我解决好了马上就赶过去……”说着还硬生生在额头上挤出两滴冷汗。
小胡旦不疑有他,点头牵过了狼绳,还关怀道:“师兄你早去早回啊,回来我让娘亲给你炖冬笋汤补补……最多,我那碗给你喝……”
扁豌现在没心情关注小胡旦的爱心攻势,一只手摆手一只手捂着肚子,慌不择路的挑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小胡旦瞧着他跑远了,蹲下身子摸了摸饕餮和狴犴的背毛,露出狡黠一笑,噗嗤道:“师兄啊师兄,你还真当我是傻的么?还编出贪吃的幌子,我倒要看看,你藏着掖着的是什么?!”说完对饕餮和狴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牵起它俩,偷偷跟了上去。有饕餮和狴犴在,小胡旦也不怕跟丢了扁豌。
扁豌这次输得亏也不亏,他以之前小胡旦呆萌的智商来计算现在小胡旦吃味后的智商,肯定要栽跟头的,俗话说的好,男人偷腥和女人抓奸的时候,智商都是爆表的!第二个,他没算准饕餮和狴犴对小胡旦比对他还亲,在扁豌哪这俩货可能就是猛蹭猛扑,在小胡旦哪,这俩货可是一个顶一个的乖,这没办法,小胡旦身后是抓着厨房的胡夫人,这优势比扁豌这便宜徒弟亲多了。
……
越靠近山洞,扁豌的心跳就越快。
因为他不知道甘蓝怎么了。
这处山洞很隐蔽,毕竟山神庙上头的山坳村里的猎户们很少过来这块,这一片在他们的意识里是属于山神庙大师的土地,除了伐木取石时上过,一般很少过来。山洞也不大,里头乌漆麻黑的,除了一个可以容成年人爬进去的洞口,其他没什么入口了。不过山洞的洞顶是空的,如果你会飞,那么你也可以从洞顶进去。
这个山洞就是他这些年跟甘蓝见面的地方之一,另一个就是他自己的山神庙后院。甘蓝来的时候会躲开众人,主要躲开的便是他以前的师父青菜大师。一般入冬青菜大师上山挖草采药草了,甘蓝才会偷偷到山神庙里来。如果青菜大师不动,那么就是扁豌自己找理由上山到这个山洞来。
甘蓝来的时间,往常都是下雪后的一个月,不论雪下的早晚,都是一个月。可去年雪下的那么早,都过了两个多月了,甘蓝还不来,扁豌心里就揪着估摸着甘蓝可能出事了。
加上刚才见到的那些蹄印,扁豌心中越发肯定,甘蓝已经来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能出现跟自己见面,不然就凭他的功夫,避开掾哉焦大脚这些凡流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这回他不但没准时跟自己见面,还留下了蹄印!
“甘蓝?!甘蓝?!”
扁豌扒开掩盖住洞口的积雪枯枝,朝山洞里头吼了两嗓子,可惜没人回复,或者没兽回复。
扁豌不甘心,将手腕和脚踝的衣裤袖口系上,扑在地上,用一只粗树枝在前头开路,三两下便钻进了山洞里。钻过了潮湿寒冷的小洞道,扁豌便进入了这个巨大的山洞里——山洞内部很大,也很潮湿,时不时还有寒风通过顶部那个通天的洞口呼啸进来吹上一圈!
扁豌背身靠着山壁蹲下,剪了一把干燥的枯草堆在一起,再把手上的粗树枝放在上面,粗树枝的一端被他用干布包裹着。干完这一切后他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点燃了枯草,然后蹲在那,不断的往火堆里加干草,直到将粗树枝干布那端完全点燃。他小心的举起自制的火把,沿着熟悉的道路向前走——按他的记忆,再走个百八十步就会有一个用石头和干草堆成的小避风港,往常他和甘蓝碰头的地方就在哪儿。
“嗷呜!嗷呜!”
“师……师兄?你在哪?”
扁豌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小通道里忽然传出女孩和狼狗的叫声。扁豌愕然转身,火把的光往那天举了举,发现先是饕餮和狴犴从洞口里钻了出来,然后小胡旦一扭一扭的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一样,披头散发的从洞口里钻了出来——
小胡旦钻出来后,先是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左右瞧了瞧,马上就发现了像傻缺一样举着火把看着自己正发愣的扁豌。立即牵着饕餮和狴犴,跑了上去,扫了一把自己满脸泥灰的小脸,得意笑道:“师兄,这回你输了吧,没想到我偷偷跟了上来吧?”
“你?……你真是……唉,不说了。”
扁豌本想狠狠骂她一顿,结果看她小脏脸和浑身的泥泞,只好将责骂的话咽了下去,无奈道:“等下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乱叫,饕餮和狴犴也管好,不准嘶叫,知道否?”
“诺!青兕知道啦。”
小胡旦早做好被师兄大骂一顿的准备了,结果现在见扁豌没有任何的责备,还小心叮嘱自己,便又开心的答应道。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才算是要真正开始了解师兄了,而且师兄没敢走自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一定不轻!
这时,忽的寒风大起,吹得扁豌和小胡旦睁不开眼睛,饕餮和狴犴的狂吠声也响起了。
“安静!”
扁豌心中一动,先是朝饕餮和狴犴喊了一句,然后将小胡旦护在身后,举着火把,抬头看向那山洞顶部的通道——
那是一匹天马!巨大的天马!浑身雪白的毛发,健壮挺直的四肢,脚下踏着云雾缭绕蔓延,头上长着羊角古朴有质,双眼如雷电,鸣叫如奔涛,甩尾若爆竹,鼻息似钟鼓,吓得小胡旦一下子就呆滞在那里了。他的羊角上发着洁白浑然的光彩,顿时照亮了整个山洞,不过只是一下,光彩便黯淡下来,只能照亮他身旁不过一两米的范围。
饕餮和狴犴这时比小胡旦吓得更厉害,身体都缩成一团颤抖着躲在小胡旦的身后,哪里还能瞧见它俩平时蹦跳嘶吼的威风。
扁豌瞧见那“天马”的雄姿,心中顿时放下一块大石,举着火把,高喊道:“下来吧甘蓝,没事瞎炫耀什么,想亮瞎我的24K纯铝合金狗眼你还差点远哪!”
“阿拉嗖。”
那“天马”竟然开口说话了,还说了一句小胡旦听不懂的咒语,不会是他要发雷电来惩罚自己了吧?想到这,小胡旦心里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