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一听,眼睛又红了。
什么“免去其死罪,改在山神庙内受罚,交由青牛大师监管”,什么“杜氏知青不报,体恤罪犯,改判其在胡夫人门下清修,由胡夫人监管”,这只是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避开村里人的视线,慢慢互相淡化这件事而已。
而且有一点不但扁豌和胡昭能想到,当事人张彪和杜氏也心里清楚,在如今的框框条条下,如若不是青牛大师为他们请命出头,张彪只有一死。虽然他在这件事中是受害者,但村民们可不知道他有精神解离症,还以为他跟他哥一样两面三刀,前面还一个劲儿的诬陷人家大师,幸好大师心胸广阔,救了你们俩一命。
没错,是你们俩。一个是张彪,一个是杜氏。
如果张彪死了,杜氏于情于理早晚也会死的。于情她深爱张彪,可张彪却因为自己而死;于理自己本来就是寡妇,而且现在也没守住贞洁,是个不干不净的人。这个村子乃至这个社会都已经容不下她。那她能怎么办,终归与君共赴奈何。
扁豌絮絮叨叨说完自己的判决,回头笑眯眯的找老村长定论:“村长大人,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这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老村长的脑容量了,现在见青牛大师来找自己商议,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道:“甚好,甚好。”还裂开嘴笑了下,整得像一朵黄菊花。
老村长发言了,周安平周白骑丁大贵等人肯定没有异议,或者说就算老村长不发言,他们也没有什么异议。首先案子到现在已经一清二楚了,跟青牛大师无关,是人家弟弟杀了哥哥,所以算家乱,不会引起新老村民的摩擦;二者大师的处理办法很好,其实大家都知道整件事的受害者是张彪和杜氏,但人死大过天,所以不得不按理法走。可古人还信“天地君亲师”,“天地”最大,现在人家青牛大师就站在“天地”的立场上来跟你们掰置道理分析因果还提出的大家都勉强心悦诚服的办法,你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一切的效率就快了起来。
杜氏让扁豌叫小丫给扶起来了,直接打发去她自己的小屋子里收拾行李,以后归师母胡夫人管了。扁豌相信以师母的深明大义,应该会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而张彪,则是让焦大脚看押着,挑两个相熟的村民去村子的后山坟地处,挑一个墓穴把张强给埋下去。这块坟地还是这两年里扁豌规划好的——这时候的山里人对墓穴没太多规矩,又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世族大家,能接着村子有一块黄土就够了。
但这坟地也是新旧村民心中的一个梗刺之一。张强是算新来者,没为村子做出什么贡献,有些守旧的老村民不乐意了,为啥让老下.流鬼进俺们的祖坟?
对此的矛盾开解扁豌赞成宜早不宜迟。于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又唠了会嗑,讲什么“天下为公”啊,“以后都是一家人啊”,“你们抱着这样的思想百年后你们子孙和他们子孙都结合混在一起了子孙们会怎么想啊”等等,而后在扁豌的淫.威鼓吹和“子孙后代的想法”作用下,老村民也同意新村民在后山坟地里埋逝者了。
一切解决后大家被扁豌赶散了,虽然他们还是很想看看青牛大师养的那只神兽白泽但是谁也没敢提。
扁豌更不会傻乎乎的带他们去看甘蓝了。
老村长在丁大贵的搀扶下,周安平在周白骑的搀扶下,都各自管着各自的村民散去了。张强的尸体也被巨汉掾哉安排人给抬走了。
村口只剩下胡昭、扁豌和华佗三人。
但问题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不,华佗华神医就给扁豌出了一个难题——
“什么?”扁豌不可思议的看着笑得有点“羞涩”的华佗,惊讶道:“你要的珍惜的药材是‘白泽角’?”
华佗可能也觉得这话说出口很不好意思,毕竟才第一次见面就要人家圣兽的珍贵的身体部位,人家惊讶已经算轻的,没喊打喊杀就算不错了。但华佗华元化还是老实人,不搞什么正面一套背后一套,硬着头皮道:“没错,老夫如此深冬入山就是追着此圣兽而来。”
扁豌的眼神忽然深邃了,“是谁告诉你白泽兽的消息的?”
华佗连忙摆手道:“非是别人告诉老夫,而是老夫亲眼所见,所以亲自一路追来。”
扁豌愕然:“亲眼所见?”
华佗笑道:“那一日老夫与三位道友于山顶炼丹,见一白云飘过,因为相距较远且都专心于炉中丹药所以都没太在意。谁知丹药练成之时越近那团白云靠的越近,最后丹药终于出炉,我等四人还未上前考量,便忽地一下炉中丹药被那团白云吸走了……”说到这华佗的脸色有些难看。
扁豌心中一虚,估摸着问道:“难道……那团白云是?”
华佗苦笑道:“没错,就是小友所养的神兽白泽。”
花茶!简直是天了噜!扁豌心中暗暗骂道,我说怎么前几年都来去相安无事,偏偏今年惹上了一群道士,原来是你小子拿了人家宝贝!人家齐天大圣孙悟空偷了五庄观的人生果也被“地仙之祖”镇元子虐得欲仙欲死,你小子现在也尝到厉害了吧!
扁豌揣着小心问道:“那晚辈让那货把丹药还给前辈如何?”
华佗哈哈一笑,解释道:“是老夫没说清楚,那丹药被白泽抢走的时候已经被它一口吞吃了。”
“什么!已经吃了?”扁豌这回不是想虐甘蓝了而是彻底服了甘蓝了,真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去责怪也没什么用,扁豌只能再添着小心道:“那前辈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杀了那货吧。
华佗深深瞧了扁豌一眼,又忌惮的瞧了一直未开口的胡昭一眼,平静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药草,只是比较难凑齐,药效也是解毒排毒而已……”
扁豌一听华佗越说不在意心里才越忌惮,能让老人家这么千里迢迢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受罪,这么可能不重要。所以他又听华佗继续道:“丹药没了也就没了,只是听说白泽神兽的兽角也有解百毒强健体魄的功效,所以想‘以物换物’。”
扁豌皱眉道:“那白泽兽没了角,会如何?”
这句话不用华佗,他身后的胡昭便开口解释了:“神兽白泽头上的灵角乃是天地灵物,传闻除了出生时带的那一对角是正常发育之外,如果被外物割除了,那只能用百来年的时间慢慢恢复。”
扁豌追问了一句:“那对白泽本身有害么?”
胡昭一愣,摇了摇头道:“这话也是传说,到底对白泽本身有没有害我就不知道了。”
“那要不……”扁豌忽然提议道:“我去问问他?”
这回轮到华佗意外了:“你……接受了?”
扁豌欣然道:“本来拿人家东西就是不对,只要对他本身没什么害处,让他受受百来年的没角生活也就是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
“更何况是您华神医提出的,我相信您的人品。”
这话说的贼真诚,连华佗那张老脸都不得不动容。
“爹爹!”
三人还没聊完,小胡旦便从山上下来了。一路小跑弄得她额头脸颊满是细汗,但这时最让人注意的是她气鼓鼓的小脸蛋。她的身后还跟着青女和青蝉。
扁豌一瞧青女不断给自己打眼色便有点知道小胡旦气呼呼的原因了——肯定是青女和青蝉偷偷告诉她她爹爹胡昭胡孔明先生今天竟然质疑了她女儿胡青兕小姐最最亲爱的师兄青牛大师扁豌!而且从头到尾都没帮自己说过一句好话,甚至还针锋相对的让自己交出神兽白泽!
胡昭先生显然还没理解到这层,于是笑眯眯的伸出手,还想抱一下自家女儿。然后瞧见小胡旦脸上的怒容他还调侃道:“是谁惹了我们最最可爱迷人的小青兕了?是不是你师兄,看爹爹等下就帮你出气。”说着还眨巴眨巴眼睛。
扁豌心中一阵暗喜,心道老胡啊老胡,你也有今天,这回说大话多了咬到舌头了吧,虽然刚才也理解你的心态,可你刚才还真是一点都不体谅我啊。这回让你家闺女给摆脸色看了吧,真真是活该!
小胡旦跑到胡昭面前就停下,插着腰,瞪着小眼睛,开口道:“青兕现在……现在……最最不喜欢爹爹你了!”
说完也不等胡昭反应过来,拉着在一旁扁豌的手就跑!
“哎!青牛小友!”华佗瞧见扁豌被小胡旦拉走了,赶紧追了上去,这还关系到他的白泽角呢!
就留下胡昭一个人呆在原地,看着寒风吹白雪,白雪映寒风。
胡昭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来了这么久了,自己还没有自家女儿做的干脆啊。
既想保护自己的弟子扁豌,却又想让扁豌让自己的想法去做。可现在呢,自己除了一次又一次被打脸还剩什么,人家扁豌根本在这深山里不需要自己“画蛇添足”,而自己所作所为,指不定还让人家更苦恼困惑了。
说到底,自己心里还是不承认扁豌是个跟自己同等级的人。还是一直把他当孩子看,甚至是当孩子对待。看来自己以后与这位首席弟子的相爱相杀,才刚刚开始……
可现在女儿已经对自己摆脸色了,那接下来,会不会是……
不……是肯定是……
胡昭苦笑一声,仿佛已经瞧见自己妻子不给自己饭吃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