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道童在房间里刷牙。
本来刚刚他就想刷牙了,但听到胡昭昨晚着凉感冒,便匆匆拿药材找药罐煎药去了,一时没顾上刷牙。现在药已经端过去,人家喝不喝那是人家的事,自己心安就好。
东汉末期的人似乎还都没什么刷牙的习惯,但青牛道童偶尔也会瞧见村里人用柔软的树枝和手指来清洁牙齿。在青牛道童记忆里,中国人有使用真正牙刷的时间,好像是宋元明时期。而青牛道童现在使用的牙刷,已经有现代牙刷的基本形态——他把细竹子打磨光滑,一头用细针钻出整齐的小口,再放入松软适度清洗干净的猪鬃,然后修剪平整了,就是一把五脏俱全的牙刷。
而青牛道童的牙膏也很简单,弄点薄荷叶捣碎成药水。他倒是听说古人是用盐来刷牙的,但东汉末期根本没有成熟的炼盐条件,盐比黄金还贵,谁会拿来刷牙这么奢侈。
青牛道童正窝在屋里左刷刷右刷刷,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根据敲门的位置,他果断判断出是小胡旦那丫头。他撇气满嘴泡沫的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小胡旦鼓着脸蛋答道:“青兕。”
“谁?”青牛道童幸灾乐祸的刁难道:“风太大……我没听清楚……”
小胡旦左顾右盼一阵,哪来的风?但无奈她还是继续作答道:“我是胡青兕!”
“哦!是你啊……”青牛道童含了一口清水,咕噜咕噜漱口之后鸟都不鸟她:“是你就更不能开了。”
小胡旦发觉上当,气愤的咬牙切齿道:“我——是——来——送——碗——的!”心里呱噪道,要不是娘亲让我来,我才不来呢!
青牛道童擦了擦嘴角,对着一块青铜镜照了照,觉得风采依旧,衣袂翩翩,这才打开一道门缝,伸出一只手对小胡旦道:“把碗给我吧。”
小胡旦瞧着青牛道童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狐疑地在他脸上和身后的屋内打量来打量去。青牛道童不耐烦道:“你看什么,不是来还碗么,给我碗就是了。”
青牛道童越催,小胡旦越发怀疑,询问道:“你屋子有什么?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青牛道童也不惧她,张口就来:“里衣、臭袜子、换洗衣服,你确定要看?”
小胡旦脸蛋马上红了,把碗朝青牛道童手里一丢,投胎似得跑远了。边跑边想,这道士真不知羞,什么都敢往外说……
青牛道童哈哈一笑,小丫头片子就是小丫头片子,还敢跟小爷我斗,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分分钟秒杀你信不信。但转头一想,瞧昨晚胡昭的神情和询问的语气,看来他是肯定猜测到了什么。现在是他病了,要是他一好,自己要面对的可不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了,还有她身后的胡孔明先生大BOSS。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你是孔明大大还是小丫头片子,都放马过来吧,我扁豌接着就是!
青牛道童还没自我励志完,前殿便传来重重地拍门声,丁小春那二货的声音紧随其后传来了过来,语气里带着激动:“大师!大师!快开门啊!俺今天大丰收啦!”
青牛道童瞧见小门外小胡旦和掾哉都伸出一个脑袋来表示好奇,主房里胡夫人也打开门来观望两眼。青牛道童只能干笑两声,拍着脑袋去会会那家伙了。大清早叫唤什么,看我怎么修理你!
刚打开大门,丁小春便连滚带爬的进来了。青牛道童往门外瞧一眼——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至多是丁小春那货留下的两行深深地脚印。雪很厚,看脚印深度都到丁小春小腿部位了,看来这丁小春一大早能这样“翻山越岭”赶来找他,不论事情大小,青牛道童想吐槽的心已经淡了很多。但淡了很多不等于没事,他翻着白眼打量正全身抽搐抖雪的某丁,没好气道:“说吧。大清早来找我干嘛?”要特么还是为小丫花过敏的事,这货这双腿还是得打断!
丁小春大早上这么折腾,已经凉飕飕了,再瞧见青牛道童不怀好意的瞧着自己的双腿,更是恶寒不已,马上坦白道:“大师,你看这个!”说着从身后解下一个大麻袋丢在地上。
青牛道童好奇的蹲下去想要解开扎紧的袋子口,被丁小春立马拦住,紧张道:“大师,这里头可是村子里的口粮啊,你细细看一眼就行,别解太开啊。”
一听这话青牛道童立马懂了,干脆也不解了,站起身冷笑道:“你倒是勤快,我昨晚说的事,你今早就干上了。瞧这一大袋子,祸害了不少吧。”
丁小春一听青牛道童这么说,嘿嘿直笑:“大师您都猜到啦?”
青牛道童也不是真怪他,不然自己昨晚也不会出这个主意。正当他准备再劝诫丁小春别过度杀生的时候小胡旦恰好从后院掀开帘子跑了出来,她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两人中间的那个圆鼓鼓地麻袋,好奇道:“这里头是什么?”
有姑娘在场丁小春一般都习惯性想显摆,虽说这个姑娘还是在小丫头片子阶段,但这不影响丁小春的心情,只听他可劲的吹道:“这里头可是俺今天一早的‘战利品’!整整十来斤的雀鸟!”
小胡旦头皮一麻,心头一跳,有点迟疑的问道:“雀鸟?”
“对啊,都是俺抓到的。”丁小春得意洋洋道,还开始介绍详细过程:“俺昨晚听了大师的话,心里就跟痒痒挠在抓一样,今早天没丁点亮就起了。开门一瞧,嘿,雪都变小了,真是大师说的那句‘天助俺也’……”
是“天助我也”……青牛道童心里自动校正道。
“俺马上就在村子前头的空地上扫出一片空地,吊上了细网,撒了高粱谷,瞧!不到一会儿就逮住了这么多傻鸟!”
“可……可是……”小胡旦不忍心:“这么做多残忍啊。”
丁小春倒不傻,直愣愣回嘴道:“不这么做俺们村这个冬天吃什么!”
这……小胡旦一下被问住了,虽然她不忍心伤害小动物,但保住村里人性命更重要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可……她还是不忍心伤害小动物啊!她急得都快哭了,小眼珠子都滚动着泪珠,不顾三七二十一大声对丁小春说道:“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也,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说完就跑回后院去了,边跑还边哭。
丁小春听天书一样,瞧着小胡旦跑远了,眨巴眨巴眼睛对青牛道童道:“大师,这小皮娘说啥?”
青牛道童也诧异于小胡旦竟然会爆发出来,而且爆发的方式……还是背《孟子》,这还真是新鲜。他在心里笑笑,对丁小春解释道:“她说的跟我说的一样,劝你不要多度造杀孽,她这是为你好。”
丁小春心中腹议不已,心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怎么说出来绕那么多弯子,好在大师听得懂,不然俺今天可就丢脸了。他憨憨一笑:“那大师你要多少?”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麻袋。
青牛道童终于明白他的来意,原来是抓了那么多鸟雀之后先给自己送点来。虽然也有这个主意是自己提出的原因,但还是能看出丁小春这人本质不坏。青牛道童推却道:“后院已有足够的食物,你自己拿回去吧。”
丁小春以为是大师跟自己客气,不满意道:“大师,就这点傻鸟你跟俺客气啥,都拿走俺就不会多说啥,俺再抓就是了。”
青牛道童气得跳了起来,本来要打他脑袋一下解解气的,发现打不着后就直接打手。大骂道:“刚才我和那小丫头片子的话白说啦,不能贪多滥杀!这雀鸟我确实不要,你拿回去吧。”可能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严肃,青牛道童顿了顿补充道:“过两天村后的水潭冰结厚了,你们用我说的方法弄出鱼来,送两条于我就是了。”
丁小春这才如释重负的大笑道:“好说,好说,俺记下了。”心虚得瞧了后院方向一眼,丁小春提起袋子说道:“大师你帮俺向胡先生的闺女说说好话啊,俺不是真心想弄哭她的。”
“知道。”青牛道童笑道:“滚吧。”
丁小春推开大门,一阵寒气又冻得他直打哆嗦,他回头向青牛道童一笑,出门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了。
青牛道童关好门后,不由又是一笑,眼睛里也都是笑意。他回想起刚才小胡旦和丁小春斗嘴的情景,看来,自己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枯燥了嘛。他看向大殿神位上那泥塑的山神像,想起三四年前一个老道和一个走路都时不时摔跤的小道童就在这神像下面静坐酣睡,或者小道童淘气了,老道拿起浮尘追着小道童喊打喊杀……
师傅,你还好么?徒弟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样想着,青牛道童边缅怀边走进了后院,才到自己房前,便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自己的房间前面看着自己,应该说就是在等自己。
青牛道童心中警灯大跳,主动坦白道:“我已经把那二货撵走了,不用谢,这是我身为一个生长在阳光下的美少年应该做的。”
小胡旦意外的没有跟青牛道童扯皮,盯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道:“我爹爹要见你。”
青牛道童想起前世玩游戏时有些游戏副本也是这么逗比的情节,欺负了小BOSS,大BOSS就喊你去喝酒了……